“那是必然的了!您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看样子王大明是吃顺嘴了,今年的项目款不给他怕是不行了。”
“我要是不给他呢?”板着脸问。
“那个老狐狸,怕是不会放过你。”
“他能把我怎么着?”
“这个不好说,只是感觉牛岭镇的水很深。”
邢丰朗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边走边说:“其实谁也骗不了人,每年划拨下去的那些钱,根本就没用到实处,还扶贫呢,扶个**毛!”
“是啊,年年扶贫年年贫,倒还不如直接把钱分给老百姓,让他们割肉吃,也好解解馋。”
“老丁,以你的直观判断,钱都用到哪里去了?”邢丰朗停下来,盯着丁五常问。
丁五常摇摇头,说:“这事咱不好说,钱到了他们手中,怎么用?用到那儿?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监督落实部门形同虚设,根本不起作用,就连最后的验收报告都是假的。”
“操,这算个鸟事啊,立项报告是假的,验收报告还是假的,还有多少事是真的呢?”邢丰朗重重叹一口气。
“是啊,全是假了,就容不下真了。”
“上头就没人发觉?没人管?”
“察觉不察觉不好说,反正一直就那样,习以为常了。”
邢丰朗发了一阵子呆,然而喃喃地说:“怪不得有人在后面不消停呢,原来是这样,看来整个鹿垸市的水都不浅呢。”
“是啊,上下勾结,内外联手,打一点,痛一片,谁敢去碰那个马蜂窝。”丁五常小声嘀咕道。
“可不是,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背后下手了。”
丁五常打一个激灵,问邢丰朗:“你是说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了?”
“是啊,听说已经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了,在撺掇着上访。有些分管领导不仅不重视,还在公开场合拍着胸脯说大话,言称闹也白闹,今年的专项资金一定还是他们牛岭镇的!一分都少不了。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邢某人添乱拆台吗?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在给我下马威,是想让我邢丰朗栽倒在鹿垸市。”邢丰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没那么严重吧?”
“切,还真是不轻松!”
“不就是区区几百万吗?再说了,只要咱们把今年的资金管好用好,用到实处,那就啥毛病都没有。往年的钱就算全都吃了喝了嫖了,那都与你无关,谁还能怎么着你?”丁五常安慰道。
“老丁,你理解得还不透彻呢,这可不是儿戏,一旦东窗事发,那就是咱们局里的事了,到时候舆论哗然漫天飞,砸到的是谁?那肯定是我邢丰朗了。就算用不着我承担什么,但对我以后的工作肯定是会有影响的,更不用说……”
虽然邢丰朗没有把话说出来,但听话听音,丁五常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仕途前程。
但凡是鹿垸市场面上的人,都知道他邢丰朗是来镀金的,脚下的这块地只是个跳板,凭借着他上层的靠山,只要这一关过好了,走顺了,那绝对是前途无量,平步青云,拦都拦不住。
这时候的丁五常内心很激动,也更加纠结,作为一把手的邢丰朗能够跟自己推心置腹地说这些,就说明他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更没有把自己当成坏人,或者说他已经把自己归位到他圈子里面了,可自己,竟然还偷偷摸对人家老婆下了脏手……
“老丁,你现在的身份是副科级了吧?”邢丰朗突然叉开了话题。
“是啊,混了大半辈子,才是个副科级科员。”
“对了,记得我们聊过,你好像还……还不过四十五周岁的样子吧?”
不等丁五常回答,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邢丰朗喊一声请进,门轻轻开了,进门的是方宏达方主任,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
丁五常赶忙起身,闪到了一旁。
方宏达绷着脸,不动声色,却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丁五常一眼。随即脸上又挂满了假惺惺的笑容,对着邢局长介绍起了来客。
丁五常赶忙识趣地走出了局长办公室,翻身轻手掩了门。
走廊很长,显得很逼仄,又正逢是个阴雨天,就有了一种隐晦的气息在里面游荡。
丁五常觉得胸闷,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就加快了脚步,等到了通道尽头的拐弯处,他才停下来,站在窗前,探头朝外面张望着。
窗外不远处就是一个自由市场,这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看着那些蚂蚁一般来来往往的人们,丁五常心里突然乱糟糟翻涌起来,又有了那种想纵身跳下去的欲望,并且强烈得让他浑身战栗。
操,又犯病了!
唉,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偶然,聚到一块儿就是缘分,可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还要不停地折腾呢?
就像邢丰朗,本来已经是实权在握,也算是人物了,可为什么还是欲望无穷,拼着命地往上钻呢?
为金钱?
为女人?
为享乐?
还是其他什么……
好像是,又好象都不是,反正感觉他也是够累的,是自己之前没有想象过的累。原来觉得能够混到像他这样就该知足了,可看上去他仍不甘心,继续攀附着往上爬,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如履薄冰,这值吗?
换个角度想,眼下这事他的担忧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一旦东窗事发,有人闹出大动静来,把专项资金的猫腻给捅到上面去,把臭烘烘的屎盆子端到台面上来,最终耳光还是会落在他的脸上。
就算是陈年老账,与他无关,可有人就会提出质疑,为什么原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到了他这儿就捅娄子了呢?
这样以来,就会无端生出许许多多的猜疑来,就会被指责,被谩骂,直到把他搞得狼狈不堪,甚至落荒而逃……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丁五常回过神来,惨然一笑,卧槽,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管老子屁事!
中午下班后,丁五常刚刚出了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夹着嗓子喊他,听上去怪怪的。
停下脚步,朝四下里张望着,见是秘书李天亮从一辆货车后面钻了出来。
“李天亮,干嘛呀你?”丁五常诧异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