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盆中的水,快速旋转着,荡起了线状的波纹,黑黑的灰屑浮在上面,悠悠交织融合着。
王仙姑拔出剑后,再观察了一阵,见水速越来越慢,缓缓平静下来,那些被纸灰也完全溶在了水中,这才长吁一口气,对着奶奶说:“老东西,恭喜你啊,差不了,是你孙子。”
奶奶盯着水面看一会儿,再抬头望着王仙姑,问:“着……这怎么能看出来呢?”
王仙姑诡异一笑,说:“这是天机,不能告诉你。”
奶奶白她一眼,说:“啥天机不天机的,咱是好姊妹不说了,我不是早就拜你为师了嘛。”
王仙姑说:“只要看到水面没有咕嘟咕嘟的气泡冒出来就成了,十有八九就不会出岔子,没有鬼符在里头。”
娘早就把我拽进了屋里,找了白酒,擦拭着我被刺破的耳垂,嘴里叽叽咕咕埋怨着。
看娘一副心疼的模样,我就知道,这时候的娘已经完全接受我这个儿子了,五脏六腑里一阵热乎。
奶奶就喊:“媳妇……媳妇来,你干嘛去了?还不赶紧给你老姑倒杯热水来喝。”
娘应一声,倒杯开水走出来,递给了王仙姑。
王仙姑说:“听你公公说,孩子上午去洗澡的时候,差点被条大蛇吞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娘一怔,问:“是咋回事呢?”
婆婆就把爷孙二人去洗澡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问王仙姑:“老姐姐,以前咋就没听说那个水库里面有怪物呢?”
王仙姑说:“是啊,我也觉得蹊跷,听上去不像是一条蛇。”
我娘急着问:“不是蛇,那是啥?”
王仙姑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地说:“说不定是条龙,以前没露过面,那是没人惊动它,我估摸着吧,这个孩子虽然是凡胎,可身上的阴气还是很重,你们可得提防着点儿。”
“老姑,你的意思是……”娘的脸又变冷了。
王仙姑说:“也许是他在道观里呆久了,身上沾染了仙道之气,一进水就惊动了它,反正以后还是远离那些地方好。”
娘点头答应着,说:“不让他去……不让他去……一定不让他去。”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奶奶就陪着王仙姑走了,临走的时候,三个人又在门口住了脚,咬着耳朵说了些啥。
从第一天来,奶奶就声称要请王仙姑过来,帮着作法甄别子这个从“地里”冒出来的孙子,这一关好歹顺顺利利通过了。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夜里,又出大问题了,我差点被几个小鬼给生吞活剥了。
吃过晚饭后,爷爷过来说,要我去他家,跟他一起睡。
可娘说:“连王仙姑都来看过了,确认是咱们家的柴达木,就用不着介意啥了,直到跟我睡就行了。”
可爷爷说:“我喜欢这孩子,就让我带几天吧。”
娘说:“爹,你忙了一整天,夜里困得慌,他会让你睡不安稳的。”
爷爷望一眼在一旁玩耍的妞妞,说:“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让他白天跟你玩就是了。
很明显,这是爷爷在找借口,看架势,要么是他自己放心不下,要么就是奶奶仍心存疑虑。
一看这阵势,我就插话说:“你们都别争了,我还睡牛棚。”
爷爷说:“那是养牛的地方,四下里都透风,潮气也重,睡在里面会伤身子的。”
我说:“没事……没事……都已经习惯了,我在道观里的时候,就睡在柴草棚里。”
爷爷勉强答应下来,说:“那就等你爹回来后再说吧,让他给你单独做一张小床,孩子大了,跟爹娘睡在一起不方便。”
我乖顺地答应着,陪他们闲聊了一阵子,就去牛棚睡觉了。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累,还是心里踏实下来,刚刚躺下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老牛噗噗喷起了鼻息,还用后边的蹄子一下一下踢着我。
我往墙角缩了缩身子,不理会它。
老牛竟然叫了起来,那声音听上去有些反常。
我睁开眼睛一看,忽的坐了起来,原来在牛棚的入口处,有三个黑乎乎的身影,一看就不像人,从轮廓上看,中间的那个就是鸭形的小鬼。
这个刁操的鬼鸭子,看来它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又招呼来了两个同党。
毕竟我对鬼道不了解,那两个一起来的小鬼水深水浅更是不得而知,我眨巴了眨巴眼睛,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这才知道,一个是驴脸人身,眼睛却悬挂在鼻梁上,可能是前世青草吃多的缘故,连眼珠子都是绿颜色;另一个呈蝙蝠状,尖尖的脑袋,贼眉鼠眼,两只黑乎乎的翅膀挓挲开来,爪子锋利得像刀子。
不等我起身,鸭鬼说话了:“你这个强盗,今天看你还有能耐,我这两个好哥们,都是天使驯化的精灵,百毒不侵,丹火不溶,你那些狗屁暗器,对他们毫无作用,你呢,最好还是明智点,别再惹我们动手。”
我心里有些慌怯,但嘴上却很强硬:“你这个强盗,少废话!怪怪离开老子的地盘,要不然把你们撕成碎片,击成粉末!”
鸭鬼冷笑一声,说:“你呀,天天守着牛,学会吹牛了,一股子牛粪味儿,我给你两个选择,你立马做决定。”
“你说,啥选择?”
“第一,还给我肉身,咱俩做个交换;第二,赶紧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永世不要让我看到。”
“放你娘的狗臭屁,该离开的是你。”我甩开腮帮子骂起来,边骂边伸手往衣兜里摸。
这一摸,却傻眼了,今天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狼牙取出来了,而那身旧衣服,此时正放在娘睡觉的屋里呢。
我一下子没了底气,抓起了一把铁锹,朝着三个小鬼就扑了过去。
它们竟然无动于衷,躲都没躲一下,因为铁锹仅仅是阳间的生产工具,对他们来说,毫无杀伤力。
见我到了跟前,蝙蝠鬼镇静自若地展开翅膀,朝着我的前胸一划拉。
我浑身透凉一阵,竟然飞出了牛棚,噗嗤一声落在了院子里,四脚朝下,被摔了个狗吃屎。
恶毒的鸭鬼见我手上没了狼牙,一跃跳了过来,伸出尖长的利爪,抓上我的的脖颈。
见势不妙,我一个驴打滚,窜到了猪圈前,打挺爬了起来。
驴脸小鬼跟过来,一蹶子又把我踢翻在地。
蝙蝠脸走过来,说:“把他绑了,牵到乱坟岗去,剥皮、开膛、喝他的血,让他再牛逼哄哄。”
鸭嘴鬼说:“那不行,岂不弄坏了我的行头,只要他乖乖听我的,就给他留个完整尸首,做个囫囵鬼。”
这一回,我真的有些怕了,看上去这些都是胎死腹中,依附在死兽身上的婴灵,个顶个的恶毒,怕是不吸干了我的血,咂干了我的髓是不会罢休的。
绝望之际,我急中生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圈里的猪就拸了过去。
睡得正香甜的猪又痛又惊,吱吆一声尖叫,满圈里狂奔起来。
屋里的娘听见了,大喝一声:“外头是谁呀?”然后拉亮电灯,提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跨出门来。
小鬼们见了灯光,多多少少有些犯怵,赶紧往黑影里躲藏,趁着这个时机,我快步到了门前,把娘推回到了屋里。
娘一脸惊恐,一连声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外面怎么了?”
我脑子一转,说:“娘,你别出去,千万别出去,外面有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