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即刻起行,一路游山玩水到长安的,因为小琥也想去,外加顾曜确实不放心她,担忧她在无人盯着时做出什么事,有法子带着是最好的。
按照小琥的指点,顾曜找来一件没有穿过的新衣,用泥土、溪水、野草、狐狸毛配合朱砂、金丝、银片、铜钱,混合在一起,又去买了些草药,捣成汁液搅拌在一团看着就很糟心的液体,在新衣上画出了七道不知是什么意思的符箓。
“这就行了?”
顾曜放下笔,看着画满了符箓的衣服问道。
“还差一点点,你来取两根我的头发,打个结放到衣服里,然后放在琥珀上烧掉。”
取你的头发?
顾曜有些迟疑的走到琥珀面前,看着里面穿着华丽黑裙的女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旋即琥珀缓缓融合,露出一个手腕大小的洞,足以让顾曜碰到她的黑发。
小琥一边操控琥珀,一边打字写道:“你注意下,要用纯洁的气裹住你的手,绝不能让你的气息沾染到我的头发上,不然就没用了。”
顾曜点头,小心翼翼的捏住她的两根头发,轻轻一拽,缩手回去。
随意打了个劫,放到衣服里,手一掐,火就升起来了,熊熊的焚烧着衣服。
蝶儿握着劫剑,和静音站在两个角落,与顾曜三角包围住了小琥,以防有诈—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直接把她灰都给扬了,万一三人联手都打不过,那顾曜就直接开门把她扔进鬼界,让她和鬼界数不清的鬼怪们玩乐。
火焰灼烧着衣服,琥珀也在慢慢消失,彷佛气化了。
琥珀内的小琥,也是逐渐透明。
最终琥珀棺材连带少女都是消失了,顾曜急忙驱动八十一颗纯阳流珠,这流珠之前被他布置在琥珀周围,此刻被引动,化作漫天星辰,散落开来,悬在空中的各个位置,看似杂乱无章,但却封死了整个院子。
烧着衣服的火焰缓缓熄灭,小琥不见踪影,顾曜三人环顾四周:“上当了?”
正当他们以为小琥逃走了的时候,熄灭的衣服灰尽中,又燃起了玄黄色的火焰,没有什么温度,但却给人沉重之感。
火焰炽烈七尺高,慢慢凝成人形。
顾曜瞪大了眼,因为这人形的背后,居然多出了根狐狸尾巴。
尾巴、身躯、双腿、双臂、头颅、头上的尖尖狐耳都是慢慢成形,一个比蝶儿略高些的狐妖少女慢慢从火中走出。
玄黄色火焰褪去的瞬间,顾曜闭上双眼,一个旋转背对过去:“蝶儿!”
他一声大吼,蝶儿立刻高声喊道:“希言,去拿件干净道袍!”自己却是纹丝不动,瞪大了眼,好奇的看着火中走出的赤裸少女。
因为希言他们的修为太弱,因此顾曜令她们呆在了前院,让陆白侯保护她们,此刻听到喊声,叼着衣服便是兴冲冲的跑来了,然后也瞪大了眼。
这个...这个!
这不就是她给自己想的化形狐狸小仙女模样吗!
蝶儿伸手一挥,希言嘴里的衣服便是飞到了小琥身上,冷声道:“穿上!”
小琥摸摸自己的尾巴,耳朵,脸,还有身上的其他部位,不急不慢的穿上了衣服,赤脚站在地上:“唉,我只是觉得这个狐狸很好看,所以才用她的毛,怎么连耳朵、尾巴都还在,是她修为太弱了吗?”
希言:“...”
你很不礼貌唉,偷人家样貌还嫌弃人家弱!
(╯‵□′)╯︵┻━┻!
顾曜此刻转过身,仔细打量着小琥:“尾巴、耳朵收不起来吗?”
小琥肢体有些僵硬的摆手:“这是类似于神机的身体,我什么都做不了。”
顾曜有些头疼:“可你这个样子,去了人类城市,感觉很麻烦啊。”
“你都带了两鬼和一群妖怪了,多出我一个,也没什么嘛。”
“可它们看着没问题啊。”
顾曜看向静音:“师太,小琥这样子,有什么办法?”
静音想了想,走了过去,然后捏着狐狸尾巴,用力一拉。
卡察一声,狐狸尾巴被活活拽断了。
希言下意识夹住了自己的尾巴,默默躲到了顾曜的背后。
静音又看了看,小琥也被她刚刚的举动下到了,抬手捂住自己脑袋上的两个耳朵,默默蹲在了地上,可怜巴巴。
静音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头上就带个斗笠、帽子之类,她这样貌也太引人注目了,耳朵撕不撕看情况吧,反正也就是装饰。”
顾曜点点头:“好,小琥,你跟我来,我给你找个裤子和靴子。”
小琥急忙跟上,远离静音:“我不叫小琥。”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小琥了。”
给她又打扮了一番,问清楚她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后,顾曜又去查看了行礼,这才出发。
关好大门,直接向着西方飞去。
小琥被静音掐着,希言、窃娘等等都是被静音收进了袖子里,不能待太久,但只是几个时辰还行。
“包裹小琥的琥珀棺材,受她控制,都又不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保护,她告诉我的那个方法,是鱼有容想出来的,鱼有容是用她的玄女神相,而我刚刚则是用了天地之气。”
“她这个状态也不能维持太久,畏惧雷电火焰,还需要我每日用炁维持,辅食金银朱砂等物件。”
“她对自己近乎一无所知,这也给了我一个想法。”
“或许,她也不是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而是那身体死去之后,在泰皇剑下镇压不知多少年后生出的魂魄,类似于那身体的器灵?”
“不过她现在这样子,还挺好看,这就是希言日后化形的样子吗,简直只比鱼有容差一丝,真不愧是狐狸。”
顾曜不时感慨。
三人飞行了一个时辰后,寻了个清秀山野湖泊旁休息。
主要是给静音恢复下。
“我们今天到楚州休息,明日在楚州游玩一天,后日看情况是否要到襄州,如何?”顾曜拍了拍希言的头征求意见。
广陵与楚州比邻,顾曜想的是一路向西,走楚州、寿州、往陕州去,直线飞行。
就是静音可能累一些。
“要是我会壶天之术,就好一点了。”顾曜滴咕了一声,在心里道。
众人没什么意见,休息片刻,本想继续飞,小琥却突然指着西边道:“那边有人,还有个女人在哭,好像有人在打她。”
一行人停下动作,在小琥的指路下,跑了大概两里地,果然看到了一个被一群男人殴打的女子。
“你这耳朵厉害啊,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
顾曜是很接近了才听到一丝,这女子被打的已经无力出声了。
围着的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棍棒、扫帚,对着女子背部一阵拍打,打的女子躺在地上不动了才停手,站在原地嘻嘻哈哈互相说笑,居然一点都不慌张。
在那群人停手之后,从不远处一块石头背后,钻出个年老妇人与麻衣壮汉,手里端着些许食物,笑吟吟的走了过去,给那些打人的人奉上。
顾曜本打算出手,见到后来的麻衣壮汉弯下腰,将女人扶起,背起来要走,好似一家人的模样,收手奔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一下窜出来,一群人都是被吓了一下,那群男人各自拿起手里的家伙,将那老妇人挡在背后,拦在了前面,口里还喊着大嫂快走。
大嫂?
这些人是一家人?
看着这样子,倒像是住在一个村的同宗族人。
顾曜和后面跟上的静音看了一眼。
“我等是出家人,这位是顾曜道长,来自广陵府,也在靖夜司中担任闲职,贫尼静音,诸位之前是在做什么?”
静音走上前问道,同时示意顾曜取出靖渊令牌给他们看一眼,之前收拾行李时,她看到了这玩意,还很是欣喜—靖夜司的客房服务很到位的,还省钱。
看到是个女子走上前,又看了下顾曜手里的牌子,虽然不认字,但这牌子看着就很贵重,这些男人的警惕放下了些,又扫视了两眼顾曜的衣服与跟在身后的小动物,对她的话信了一半,这才让开一人通过的小道,让里面的老妇人走出来。
老妇人端着食物走来。脸上挂着笑容卑躬屈膝道:“官爷,我们这是在祈福呢。”
“祈福?”
“唉,是啊,翠儿是我家儿媳,可是和我儿子成亲四年了,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我这才请村子里的亲戚来帮忙。”
老妇人畏惧顾曜这官身,担心惹出什么麻烦,老老实实的解释了一下这祈福仪式。
也就是拍息。
一对夫妻成婚一两年,肚子里还没动静,没能生个传宗接代的,老人就开始弄药,各种催生的药,若是药没用,就到这拍喜了。
拍喜啊,其实是他们认为这小媳妇怀不上,一定是沾染了什么晦气—肯定不能是丈夫啊,这丈夫又要干活,又要下地,还是一家之主,谁敢拍—然后婆婆公公就要请村子的的长辈,拿好棍棒之类的物件,在某一日,媳妇出村农活的路上,将她打一顿。
媳妇可一定是要不知道的,这拍喜,就是拍的怀不上的晦气,知道了,晦气就躲起来了。
然后要打到她半昏死过去才行,这公公婆婆丈夫都要跟在后面,等到拍喜拍完之后,要给上吃食,讲究的人家还要送上金银玉器,回家再请一顿宴席,这拍喜才算完全。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嘛...
呵呵。
解释完之后,这老妇人千说万说,硬是让顾曜又拿了块吃食,说是碰到官爷,官爷也要拿,不然,晦气冲撞官爷,这一顿拍喜就是白忙活了—后面还得找个机会,再拍一顿。
顾曜有些无语的拿着半块馒头,看着这群人远去。
这是一种陋习,但他没办法,他们刚刚走时,还是那群长辈护着走,小心翼翼,生怕顾曜有什么意思。
而且看他们这架势,这迷信的风俗,这一带应该不少。
我想做些什么,但...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静音看着顾曜呆呆,突然道:“我之前游览过一地,他们那对于这事,也有个类似拍喜的风俗,反正也是在折磨女子,不过后面还有一个。”
“嗯?”
“如果这次还是怀不上,他们就会将那媳妇弄晕,和所有没怀上的女子一同送到附近的一座孤庙。”
“之后宗族里会有一部分人,一同在庙里呆三天。”
“三天之后,各回各家。”
“如果之后怀上了,那就当成亲生的养,反正是一个宗族一个血脉,而且也证明怀不上孩子是丈夫的问题。”
“如果之后还没怀上,那女子可就惨了。”
她没在继续说下去。
顾曜抿嘴:“那您之后怎么做的?”
静音澹澹道:“我把他们都度化了,斩去了他们七情六欲,让他们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那您觉得,我也应该这么做?”
“那是你的事,想做就做,你不做,我就来,反正我佛门对付恶人,也有一套。”
顾曜看着它们远去:“好,且去看看。”
不紧不慢,却也轻松追上了他们。
“官爷,还有什么事?”
老妇人有些警惕的问道。
顾曜轻笑一声:“贫道略通医术。”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是恍进其中,捏住了麻衣男子的手腕,看似是把脉,其实是直接注炁查看五脏六腑。
“没问题。”
又捉住昏迷的女子手腕:“也没问题。”
顾曜收手,后退出去,在一阵鼎沸声与怒视的眼神中,犹豫的问道:“你们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两个人都没问题,那会不会是过程不对?
这问题问的,对面人很愤怒又不敢露出来。
最后还是老妇人苦笑道:“官爷,我家媳妇,怀了三次又都自然流了,这才拍喜啊。”
“三次自然?”
担心顾曜继续缠着,老妇人直接将事都说明白了。
原来是最近五年,他们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新生儿。
所有的女子,怀上之后都会在两月之内发生意外。
“这么古怪的事,你们...”
顾曜话没说完,拿着扫把的老人走过去,气汹汹:“报了官,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只给了些符箓,屁用没有,还不如拍喜有用。”
“那有用吗?”
老人:“...说不定就有用呢,这是祖传的法子,绝然有用。”
他犟嘴道。
顾曜看了下静音和蝶儿:“那我们去村子里叨唠一下可以吗?”
“或许我们能解决呢?”
那老人张嘴要喊:“不...”
他话没说完,顾曜心念一动,给他加了些厄运。
一股凉风钻入口中,凭白让他呛了气,一阵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可否?”
顾曜又问了一遍,顺便把拒绝的人,每人都来了一下。
该牙疼的牙疼,头晕的头晕,有骨刺的突然增生。
短短片刻,地上直接躺了一片。
老妇人嘴唇惨白,蠕动着道:“官...仙爷,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