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血自陆小凤的嘴角溢出,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你答应我,我……我若是不在了,你……你不可以想别人。”
乌七一愣,随即点头。
陆小凤又说道:“你要永远记得我……记得有个叫陆小凤的人喜……喜欢过你,好不好?”
乌七的泪水像堤坝崩倒,她哭得很伤心。这些年从没有人能待她至此,即便她总是对他凶,回过头来,他都会对她扭捏地笑,那个害羞的男子呐,那个总是说“小七七,人家好喜欢你哦”的男子,那个总是为自己的容貌而无比自恋的男子,那个貌美如花的男子……他生性胆小,唯一的一次无所畏惧只为了她安好……
陆小凤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藤芷烟:“小柔柔……”
藤芷烟蹲下身子叫他:“陆小凤……”
陆小凤说:“你要……要替我作证哦,不要……不要让小七七……忘了我……”
藤芷烟不停地点头,陆小凤笑了:“真好……”说着,他缓缓地阖上了眼。
乌七吓着了,哭着叫他,将他紧紧揽在怀里:“陆小凤,你娘的,你不可以死啊……”
“陆小凤,你娘的要是死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陆小凤,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娘的!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
“陆小凤,你乌大爷要你好好活着啊!”
“陆小凤,为了我,活着好不好?”
乌七的哭喊让藤芷烟都哭了,上一次见乌七哭得这么伤心,是在食楼,为了她师父。乌七是个不幸的姑娘,是行走在这尘世的孤儿,与她一样。所以乌七哭得眼睛红肿,她也心疼。因为这种难过她懂,那是噬骨之痛;且因为楚白歌就在不远处……
陆小凤突地睁开眼:“小七七……人家好痛哦,你还这样吵……害人家都……都不能睡……睡觉……讨厌哩……”
乌七愣愣地看了半晌,突然朝他吼道:“你娘的!你竟然骗我!”
陆小凤笑了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底的光彩一点点消散:“这次真的……没……骗……你……好……累……”
乌七怔住了,当陆小凤的手从她胳膊上滑落,她才意识到什么,她疯狂地摇晃陆小凤的身子,可渐渐冰冷的身子终是不会再给她半点回应。
“陆小凤,陆小凤,陆小凤……”乌七只会叫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其他。
藤芷烟的腿一下子软了,险些瘫软在地上:“陆、陆小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身边的人离开,陆小凤那么爱美的人,怎会如此狼狈地死去,怎会容忍自己满嘴鲜血?
她还记得前几日陆小凤一脸扭捏地对她说:“小柔柔,人家问你个问题好啵?”
他说:“小七七她师父是怎样的人呀?”
她回道:“冷血无情的人。”
当时他特别气愤地跺脚:“哎呀!怎么可以这样啊?小七七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他问:“那、小七七是喜欢冷酷的男子么?”
她没去细猜他的心思,只说:“反正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啦,你还是认命吧,跟我做姐妹才是王道!”
现在想来,她才记起她说完那句话后,陆小凤垂下了眸子,一脸落寞。她想起那时陆小凤还嘀咕了一句:“她那么好,我就舍不得欺负她。”
她一直当他是姐妹,是娘炮,可她怎么就忘了他再娘炮,终归是男子没错,他的心是男儿心,自然是懂爱的啊。
乍得听见身后传来楚白歌的声音,她一回头就见苏凝若晕倒在他怀里。下一刻,她竟然看见苏凝若朝着她得逞地笑。那样的笑容让她很是烦躁,让她很想撕碎那张背着楚白歌而露出来的笑脸!
藤芷烟拿着匕首指向苏凝若:“苏凝若!是你使的暗器!”
楚白歌皱起眉头:“若儿已经晕倒了,你胡乱什么。丫头,之前我只觉得你变了,如今才深知你如此可怕!”
藤芷烟说道:“我是很可怕,所以我要杀了她!有种你就护她到底好了!”
说着,她向苏凝若的方向跑去,乌七放下陆小凤,腾空而起,先她一步刺向苏凝若。但楚白歌迎上了她的招式,藤芷烟随后掺和进去。
且不说楚白歌是男儿,就说他的武功底子也自是藤芷烟和乌七两个弱女子搞不定的,眼看着她们两人要败下阵来。藤芷烟气恼极了,因为几个回合下来都没能碰到苏凝若分毫。甚至它手中的匕首被楚白歌打落,插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突然乌七使了个诈,才致使楚白歌一时失手,就在乌七和楚白歌两人一招一式交手的时候,一直倒在地上的苏凝若闷哼了一声,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楚白歌一急,招式步步逼近,一掌将乌七击出。
藤芷烟看着苏凝若突然吐血身亡,眼睛瞪着她,她却迟迟回不过神来。当她看到苏凝若心脏地方插着自己先前握着的匕首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楚白歌的反应。
果然楚白歌一看到那把匕首,他整张脸都变了,抬臂一挥,就将她推出去老远。
楚白歌的力道很大,藤芷烟被迫后退几步也稳不住身子,身子退到崖边的时候,脚下的碎石致使她脚底打滑,身子向绝命崖底坠落。她心里一阵恐惧,同时也一阵心寒。因为坠崖的那一刻,楚白歌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他只是抱起苏凝若上了马,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他是不是忘了她,是不是没打算救她,是不是他原本就是希望她死?可苏凝若的死与她无关啊,该怎么跟他解释?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解释了吧!
“阿烟!!!!”
乌七的声音在上面回荡,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这一刻,她是无助的,她想楚白歌能在抱苏凝若上马的那一刻想起她,可她终究是痴心妄想了……
一行泪水自眼角飞洒出去,而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下坠,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刮在耳畔很疼,以至于她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一场梦,欺骗自己,楚白歌不会伤她半分;欺骗自己,只要醒来,春暖花开,一切如旧。
可她不想死,他淡漠的神情,他怒视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痛得鲜血淋漓。是她太傻,是她太过自以为是。
迷蒙的泪眼中,她竟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向她冲来,她本以为是楚白歌,可随着那个人影的飞近,那人冷漠的眉眼、寡情的面容、凉薄的嘴唇,都不属于楚白歌该有的,她的心已然坠入谷底……
“你……”还没等她说完话,那个人就伸手揽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了她肩背两处穴位,下一刻她便晕倒在那人的怀里……
夏末的天气雨水充足,整整下了一夜的雨,泥土都被翻新了,空气中隐隐伴着泥土的气味。打落一地的花瓣似碎了一生的梦,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
积在瓦上的隔夜雨顺着瓦沟自屋檐滴下,一声一声,滴答滴答地作响,在地上四溅成花。
藤芷烟醒来的时候,最先落入眼帘的是屋顶房梁上的蜘蛛网,密织成网。蜘蛛网本就沾有灰尘,而屋子漏雨,雨水自瓦缝里滴进来,落在灰尘尘的蜘蛛网上,凝结成珠,捅破了那层薄薄的蜘蛛网,致使蜘蛛网裹着雨珠摇摇欲坠。
藤芷烟之所以会观察地这么仔细,完全是因为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法辩清自己处在哪个地方,又或者是否穿越了。毕竟有穿越经验的人,昏迷后苏醒的那瞬间,不会想到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而是想着上帝老儿又把她这夹在苦逼时空隧道的人给安排到了哪?
所以她的大脑需要一个缓冲过程,以至于眼珠子死瞅着那蜘蛛网。伍尔夫瞅着墙上的蜗牛都能整出一篇几千字的文章,那么她如今的这种举动,虽说不至于写一篇文章叫做《屋顶的灰网》,但她也算半个意识流了,没准再瞅会,她整个人都给意识化了。从此她不再是她自己,而是自己的意识里的自己。就像歌词里写的: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被整体意识化,更没被上帝老儿发神经地玩弄。能一下子毁掉她两个意识的,目前只有离曜了。因为在破旧的门被推开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的时候,她就顺着声音看向了门口,然后借着门口的光看见了离曜。
离曜依旧是一袭黑到极点的长衫,那种颜色的着装让人有种死沉沉的压抑感。还记得乌七说过,她师父是最能将极黑的特质表现到淋漓尽致的人。
乌七说话很少带成语,仅有的几个成语就用在了她师父身上。
但乌七真没说错,离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仿若他存在的地方,必将血腥糜乱。
好在他今天身上披了件斗笠,帽沿又压得极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想起上次在温柔乡,离曜掐住她的脖子,眸子冰冷至极。那副模样,她至今还心有余悸,但虽如此说,可这次她却不畏惧他,因为她坚信没人会吃饱了撑的,救下那人再杀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