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风夹杂着些许凉意,脆嫩的青竹笔挺而立,飞刀似的叶子上还有露珠颤颤地停在上面。晨曦的光芒从竹叶的罅隙里落了下来,照在露珠上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明晃晃。
大片翠竹掩映的地方是一座竹屋,雾气氤氲,有几分世外仙境之感。紫蓝色的海藤花沿着竹屋攀岩而上,更为竹屋增添了几分灵气。春风吹过,海藤花的花朵在竹屋上摇曳如一片紫蓝色的海浪。
竹屋前一片鲜红的花朵正向着竹屋的方向绽放,长得如莲一般,但是没有莲花那般洁净。七片花瓣张开,似血盆大口,露出来的花蕊也红似血染。没有青绿的叶子作陪衬,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大滩血一般妖冶。
一阵箫声伴着春风而来,悦耳的曲调里却听不出吹箫者的任何情绪。藤芷烟就是在这箫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最先印入眼帘的不是垂在竹床边的帐幔,不是床旁茶几上放着的一个药碗,而是窗边那盆似莲一般的花,没有绿叶,只有鲜红的七片花瓣。
“那是血莲花。”箫声嘎然而止,耳边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如刚睡醒一般的魅惑好听。
藤芷烟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好几倍,怔怔地看着侧躺在不远处的贵妃榻椅上的人。
他一袭红衣,黑色的发丝散乱在他的肩上,胸口敞开的部分可以看见他的皮肤如白瓷一般精致,侧躺的时候,锁骨深深。眉头浓黑,一双丹凤眼里眸子如暗黑的夜,含笑时,如清水桃花一般迷人,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薄薄的嘴唇此时正一侧上扬,笑意不深不浅。
他修长如根根白玉的手指正把玩着手中的那支玉箫。纯青玉打造的长萧,泛着浅浅莹润的绿光。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他嘴角的笑意愈加深,但是眼底的寒意也在一点点加深。
原来吹箫者是这个人,这般俊美的人儿!
藤芷烟看着眼前如此漂亮的一个人儿,顿时自惭形秽。好歹她也是公司里的司花,可是一看眼前人,突然有种想死的冲动。
藤芷烟忍不住偷偷咽了几下口水,在称呼问题上纠结了好久,才睁着无辜的眼睛,问:“姐姐,请问你是泰国人吗?”
一般爱打扮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肯定也希望别人在称呼上将他们女性化。如果他们明明扮成了女人,别人还叫他们哥哥,这是对他们长相的抨击,对他们化妆技巧的侮辱。所以思虑再三,藤芷烟觉得叫姐姐比较妥当一些。
人人都知道泰国盛产人妖。藤芷烟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省下买衣服的钱,买零食的钱,兢兢业业做个打工妹,然后拿着年薪去泰国看人妖。她一直觉得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那简直太逆天了。
可是如今这人妖在自己一闭眼一睁眼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藤芷烟在心里小小地计算了一下,她又省下了飞机票钱、住宿费、吃喝费、导游费,还有一系列在泰国的游玩费。然后省下的钱她又可以继续买好看的衣服、买零食。
那个红衣男子自贵妃躺椅上下来,走到她床边,用玉箫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含笑:“看来是不会死了,那就自己离开罢,别装疯卖傻。”
说完,红衣男子拿起红手帕擦拭着刚刚碰过她下巴的地方,然后将手帕扔到她面前,转身离开房间。
藤芷烟瞅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难道人妖也可以如此之拽吗?”
她拾起地上的红色手帕,方正手帕的一角绣了一朵比手帕颜色稍微深一点的花朵,那是血莲花。
这个人妖竟如此喜欢血莲花……
藤芷烟用了半天时间彻底说服自己相信她穿越了,而且上天对她不薄,让她穿到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妖身边。憋屈的是这人妖总是笑里藏刀,他笑得越欢,黑色的眸子越冷。
藤芷烟给了自己三个不能离开这里的理由。理由一,她一直梦想着能亲眼看到人妖,现在如愿了,她没道理不珍惜。下次要看,只怕得等回去了以后。到时她又得紧紧巴巴地攒钱。怎么算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理由二,她一现代人对这古代一点都不熟,她读书那会,地理课和历史课都是睡过来的,所以她是一个不懂历史的职业性路痴;理由三,跟着这人妖,不需要出水费、蜡烛费和伙食费。
从审美学和经济学的角度看,她都不该离开这里。但是自从她醒来那天看到过那个人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躺在床上发呆时,会有悠扬的箫声传来。
在她穿来这里的第三天,他出现了。窗外春雨霏霏,丝丝密密,和着叫嚣的春风凌空乱舞。素日温和的春风似发了疯一般吹得窗子左右拍打。窗边的血莲花在风中摇摆不定。
房门打开,他依旧是一袭红色的长袍。春风而过,吹着他红色的衣角翻飞,犹如急速盛开的血莲花。他逆光而立,柔弱的光线从屋外打在他身上,在他身前投射了大片的阴影。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嘴角带着笑,眼里一片冰冷。
他的身子慵懒地依靠在门边,转动着手里的玉箫,声音里少了上次的慵懒,多了几分不耐:“三日了,你该走了。”
藤芷烟躺在床上挣扎着迟迟不愿起来。他说的没错,她能下床了,能走路了。说也奇怪,从那么高的山崖下坠下,全身伤筋动骨,皮开肉绽,少说也得一个月才得以见好才对,可是仅仅三日,伤势就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只是走路的时候不怎么平稳。足以可见,那人妖定不是泛泛之辈。
自从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哥哥夸过她长得漂亮之后,她就特别在意这张脸。之前从山崖下坠下的时候,她虽然是用胳膊护着脸,但是她在铜镜里看到的却是一张不同于她以前的那张脸。
她惊呼出声,旁边的柳墨浅却只是淡淡地应她:“我救你时,你的脸已经毁了,我便为你换了一张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