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间睡了一晚,第二日清晨,玄空又来到了阳泉。还未进得城门,就瞧见那城墙上早已经贴好了自己的画像,另有一队人马在细细排查进出城的人,似乎比先前还要严厉许多。玄空暗暗叹道,在此地得罪了玄天宗,可谓是寸步难行。如今就好像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查,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早知那日下手轻一些,也不至于遭如此记恨。他站在城外徘徊许久,倒是想出了一条计策来,自己不如一直沿着宋辽边境走,绕过河西路的辖地,从河北路跨到中原腹地去。
心中打定主意,玄空便反向而行,这一路果然好走许多。他就找来一匹黄瘦老马,沿着宋辽边界一直向东前行。
这匹老马脚程甚慢,行得两日也不过走出四五百里。好在玄空也是闲来无事,便一边欣赏边境的风景,一边优哉游哉地赶路,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但见北侧便是黄嵬岭,其峰峦相接,连绵不断,山林中葱翠浓郁,景色着实不错。他瞧着这大川美景,心中也变得更加舒畅,唯一遗憾就是孤身而行,略微有些寂寞,倘若有薄扬、苏念二人在此相伴,那才叫快活至极。
又行一日,终于看见一点人烟,见远远前方似乎有一队人马也向北而行。玄空向前靠近一点,方才看清那竟也是一队兵卒。这几日,他早让这些官兵追烦了,立时又提防起来。再走近,这才发现那只是一些老弱残兵,压着一袋袋物资前行,不像是追自己的人。他心中暗想:“原来是一群老卒子,难怪我骑的老马也能追的上。”于是,就放心赶了上去。
此间山路崎岖,前方那些马车始终都在上下颠簸。蓦然间,一马车轮子一滑,拐进山沟之中,其上载的一袋袋军粮都翻滚在地上。这可叫那些老兵卒十分为难,这些人俱是年老体衰,搬起这些军粮已经十分费力,更没有力气去搬那辆马车。
正巧玄空在旁路过,他见这伙老兵卒委实不易,便心生怜悯,走下马来,伸手一扯辐辏,只见连车带马一齐被拉上道来。这伙老兵卒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十多人都拉不动的马车,这年轻大汉是怎生扯动的?老兵头子把自己的酒囊丢给了玄空,玄空当即咕嘟嘟一饮而尽,直将这十多斤酒喝的涓滴不留。
这些老兵卒见此人不仅力大无比,酒量更是惊人,皆竖起大拇指来。老兵头子也道:“好壮士!好酒量!”玄空向他一点头,便要驱马前行。老兵头子又朝他一挥手,言道:“壮士,此间山路寂寥,若不嫌弃与老哥几人同行做个伴,酒水肉食管够!”玄空闻言,心想:“这倒也不错,官兵要抓我,我就躲在兵卒之中,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灯下黑。”当即点头答应,与这群老兵卒相伴而行。
老兵头子瞧着玄空那是十分的欣赏,两人走在队前,边走边聊。相谈才知,这些人俱是河东路经略安抚使手下湘军的运粮老兵。老兵头子对玄空颇感兴趣,便问起身世。玄空告诉他,自己姓萧名玄,家住嵩山附近,近来无事便游荡到了此地。接着他又问起平时从何生计。玄空想起过去在大草原上常常打猎,就道是打猎为生。
老兵头子闻言,先是摇头叹息,随后又是微微点头。玄空不知他何意,心想:“你是兵卒,我是猎户,谁也不比谁高贵,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兵头子瞧他神情,哈哈一笑,道:“壮士莫要想偏,老头我只是觉得你这身本领当个猎户有些屈才。”玄空道:“哦?老人家有何卓见?”老兵头子道:“我瞧你有这一膀子力气,实应该投在军中报效我大宋。”他说起投军,眼神中宛有流光闪烁,似乎正说着最崇高神圣的事,但听他继续说道:“我们王爷礼贤下士,乃是世上少有的贤臣,如今他正在招兵,你若去了必受重用,我想怎么也能当个副指挥使!”
玄空闻言一怔,他常闻大宋兵弱,为防止武将为祸,禁军经常更换驻地,各地长官对军队的调配权力也有限。怎么那位王爷还能自己征兵?再者那位王爷又是谁?
老兵头子见他面露疑色,便解释道:“我们王爷官拜河东路、河北路经略安抚使,兼禁军统制,总揽两地的军政大权。”玄空点了点头,心想这位王爷当真是位高权重,又问道:“老人家,我听说禁军征兵全由朝廷督办,怎么此地却不一样?”
老兵头子叹出一口气来,说道:“壮士你有所不知,此地是我大宋与辽国、西夏的边界。前些年我大宋与西夏常有征战,近些年辽人也不安生,常常打草谷祸害百姓。我们王爷北御辽国,西防西夏,当今官家便赐下他征兵的特权。”
玄空越听越奇,大宋与西夏的战事他是听过的,但辽国打草谷一事近几十年早就没有了,况且他不只一次去过辽国,并未有见闻,与这老汉所说皆不相符。他心中怀疑,却没有说出,只是言道:“辽人最近还在打草谷吗?”老兵头子一生阅人无数,见他面色有异,便说道:“诶!你可别不信!近些年辽人猖狂的很,总有几小股骑兵越境抢夺,尤其喜欢抢我们这些押解粮草的。”
玄空点了点头,周围的老兵也跟着聊起这位王爷。从这些人的言语中,能听出对王爷是十分推崇,可谓敬若神明。玄空又是诧异,听闻宋军常常是兵不识将,将无专兵,相反这位王爷在军中威望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仿佛直逼当今官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王爷就不怕功高震主吗?
当几人说起这王爷的封号,玄空本以为是晋,不料听他们说却是燕。玄空心想:“燕云十六州早就被后晋蠢皇帝石敬瑭割让给了辽国,怎么这位王爷封号还是燕?”又即问起。老兵头子哈哈一笑,道:“壮士,这你又不懂了。我大宋的王爷只是个虚名,既无属地,也不管事,像我们王爷这般有实权的已是极为少有。王爷常说这是官家对他的信任,又说官家为了勉励他,便给他封号为燕。其意便是说燕云十六州是我汉人的土地,告诫他要时时不忘夺回故土。”
老兵头子又讲起那燕王的许多奇闻轶事,如数家珍,比如燕王壮年重病,天降神药救治活命的故事,玄空都半信半疑,敷衍点头。又听说燕王在本地名望极高,武林人士都要给几分薄面。玄空心神一动,想到:“或许玄天宗就是跟这位燕王打了招呼,这才能调动官兵抓我。”
几个老兵七嘴八舌的聊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正当几人已经打算安帐休息,玄空目达耳通,先是听见山林中隐隐传来异响。他再一瞧,林间似乎有一片片黑影涌动,遂连忙提醒周围的老兵。
老兵头子见状一惊,说道:“不好!是辽狗又来抢东西了。”随即赶紧发号施令,让把马车推到林中隐蔽。
可是这些老兵的动作缓慢,怎能快过那些骁勇的辽人。但见一匹匹骏马从林中先后跃出,一支几百人的辽兵队伍已经将玄空等人围住。夜色太暗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听他们口中不断喊着契丹语,但就只是反复那几句。玄空在辽地生活数年,草原上的民族语言相通,是以他能听的懂这些人喊的只是“杀呀!抢啊!”
玄空见状心神一凛,暗道:“倒让老汉言中了,还真有辽人打草谷。”他本想上前先交涉一番,怎奈那些辽人根本不言语,直接冲杀上来。
这些老兵年老体衰,所配军械也是不济,一瞬间就被砍杀两三人。玄空虽然厉害,可他分身乏术,也不能同时护起这么多老兵。他左手一荡,把数匹战马掀翻倒地,又将老兵头子护在身后;脚下一扫再踢倒数人,把另两个老兵护在身后。这时辽人见玄空实在神勇,都不敢向前挑斗。然而,玄空身后几位老兵见多年战友相继惨死,俱是双眼猩红,目眦欲裂,纷纷自行冲了上去与辽兵打斗,任凭玄空叫喊也拦不住。
不一会儿时间,这十多名老兵均被砍到在地。辽人见只剩玄空一人,又奈何不了此人,便赶着粮草向山中退去。
玄空心想山中凭空冒出这么多辽人,实在蹊跷,便想探个究竟。他施展轻功追上前去,辽人见这凶人如御风而行,比自己坐骑都快,紧紧追到后面,都是又惊又骇,连连催马快行。玄空冲进辽人人马中,却又听见其中有人喊着“驾!驾!”这可令他起了怀疑,心说:“‘驾’是中原人催马才喊的词,契丹人可不是这么叫的!”必须擒住一个人问个明白。
他盯准了辽人中领头之人,几个窜步就赶到了那人身后。那人回头看了看,转身拔刀砍过来。这一招法度森严、攻防有余,却是中原武林“大劈山刀”中的一招“霞光断岳”。
如今随着玄空融入这个武侠世界,脑海中的异能已经不断削弱,现在已经不能看出对手的修为等级,好在他眼力是越来越强,凭着对手的招式与身法也能瞧出一些底细。见这人使出这一招霞光断岳,玄空心中雪亮,此人不仅会中原武功,而且还不低,凭这一刀便可位列一流。他以双指接着白刃,内力便如一道电流随着手指传到刀背上。但听“咔嚓”一声,那人手中刀段成了七截,虎口震裂,鲜血淋漓。还没反应过神来,已经被玄空一把拉下马来。周围的人见首领被擒,丝毫没有相救的意思,驾马几个纵跃,都跑进了山林深处之中。
玄空单手将这辽人按在地上,用契丹语说了一句;“你是谁?你是那个部族的?是谁派你们来打草谷的?”那人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玄空,似乎根本听不懂,半晌之后,才又叫喊起来,可喊的仍是那句契丹语“杀呀!抢呀!”
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一臂,在微弱的月光下,也能彼此看清面目。见此人相貌堂堂,丹凤眼,鼻梁微微有些塌,绝不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长相;那人反观玄空,见其威风凛凛,剑眉虎目,鼻梁高挺,倒像是个胡人。
玄空用汉语道:“你是汉人!”那人也道:“你是契丹人!”玄空哼了一声,道:“你莫管我!我问你,是谁派你假冒辽兵的。”那人不再答话,双眼合上,似乎是闭目等死。
玄空瞧他这视死如归的模样,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处置此人。他细细一想,仿佛预见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若不是有这些假辽兵,燕王如何能拥兵自重?足见这燕王欺上瞒下,的野心着实不小。可是转念再想:“此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介武夫,甚至连宋人都不算,管这些闲事有何意义?”想来想去,他解开了此人的穴道,让其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仍朝向原来的道走去。不料那人没走几步,便倒在地上。
玄空走上前去一看,见其口吐鲜血,腹上已经插了一柄匕首。这可令他吃了一惊,自己完全没有想杀此人的意思,甚至都懒得逼问于他,怎么他就自己身亡了?玄空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这人就与原来‘二十四鬼’那些小鬼一样,不过是旁人野心之下的棋子,随时都能被抛弃。也不知这些人死后,到了地狱有没有后悔生前之事。”感叹唏嘘之余,玄空将此人的尸体简简单单地埋了,才往回走。
待走到原来的地方,见老兵头子正扶着另一个老兵哭泣,一边哭一边叫喊:“都死了!都死了!辽狗我与你们势不两立!”另一个老兵也是泪沾衣襟,泣不成声。
玄空见他二人捡回一条命,心中一喜,喊道:“两位老人家,你们没事吧?”老兵头子瞧他走了回来,说道:“壮士,我倒下时见你追了过去,有没有多杀几个辽狗?”玄空见他义愤填膺,只得顺着说道:“老伯,辽狗跑的太快,我也只杀一个。”老兵头子道:“好!好!杀一个也是杀。壮士,你瞧这些辽狗欺我大宋势弱,有多可恨,你就随我去祁州大营吧。”
玄空心想正好顺路,混入军营之中还能见识一下那位燕王,到时候凭自己的武功,想走时旁人也拦不住,遂点头答允。他将两个老兵扶起,见一个刀伤在脖颈下一寸,另一个刀口在肝脏下一寸。这刀口偏上一点,两人就算完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二人的命不是捡回来的,是人家故意留下的,估计是想借两人的嘴把契丹人打草谷的事再说一说。玄空不想卷入这风波之中,当下不动声色,给两人包扎好,又动手将地上的尸体埋了,才随他们一同上路。
一晃十日过去,三人终于到了祁州大营。见营外旷野之上黑压压一片,有一支万人队正在操练,见其军容整肃、人强马壮,动作步调一致、整齐划一,听其叫喊声震天,军威壮盛。并且这些将士全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眼中更饱含着一种必胜的自信。
见之,令人震撼不已。眼前这支军队可比当年契丹涅刺部的联军强的太多,或许比之大辽国主力军队也是不遑多让。常闻大宋兵弱,实则不是兵弱,而是将弱。想当年汉人武功盛时,打的匈奴人、突厥人都不敢来犯,那时外族四夷谁敢说汉人兵弱?玄空又想到这燕王能带出这样的军队,足见不是英雄,也是枭雄。只是这样的人物在历史上似乎并未留下一笔,真不知是其野心最后不了了之了,还是被人抹去了其存在的痕迹。
总之,眼下看这情形就能想到,这位燕王大势已成,朝廷就是想调动部署,底下的人也不会轻易同意。
老兵头子回到军营,先是去上报了人员的伤亡情况以及粮草的损失,随后就带着玄空去新兵营投军。两人正走在路上,后面赶上一队兵卒,叫住了老兵头子,说道:“王爷召你去帐前问好,好像是问粮草一事。”老兵头子一怔,应了一声,转身又对玄空道:“壮士,当时你也在场,便随老头我一起回个话。”玄空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被带到帅帐之中,只见两侧各有一队侍卫,中间坐着三人,首位一人面如冠玉,看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身着一身银甲,儒雅之中又不失威武,想必就是所谓的燕王。玄空微微看了一眼,暗道:“好一位燕王,看相貌就知不是常人。”
又瞧燕王左下首一侧坐了一位大将,同样一袭军装,见其燕颌虎颈,双眸如炬,口如朱丹,大耳朝怀,亦是威势不凡。
而右首侧另有一人物,约莫有五六十岁的年纪,相貌清俊,身着青衫,头戴纶巾,身前摆了一拂尘,倒像是一个谋士。
老兵头子抱拳一拜说道:“见过王爷!”又向左侧大将一拜,道:“见过上官!”玄空跟在后面随之拜礼。
燕王先开口道:“李老督头,你的伤势无碍吧!”这老兵头子姓李,年轻时在禁军中做过督头,如今年老便退到厢军中负责押解军粮。玄空听燕王竟能随意叫出老兵头子的姓氏,可见他带兵着实花费不少的心思,恐怕这两侧的守卫,他也照样个个识得。老兵头子也是颇为感动,想他不过是军营一个小人物,竟能被王爷关心,不禁眼睛微红。他又一抱拳,说道:“卑职有罪,那些粮草被契丹狗子劫走了,请军法/论处!”
燕王叹了一口气,道:“罪不在你,你们运粮军的军械太少、太差,才会令契丹狗子轻易得逞。”他的手向左侧一摆,续道:“这一位是京城殿前司指挥使薛大帅,本来是来交代军务的,我与他想谈正好提到契丹狗子的事,你便向他说一说。”
闻言,那老兵头子便向薛帅述说起来。玄空在后一边听,一边暗暗好笑,所谓三人成虎还真是这么回事,本来那些假辽兵有不少可疑之处,但叫这老兵头子口中一说,便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令那薛将军不住点头。老兵头子又给他描述战友的死状,以及自己和同伴的伤势,薛将军深信不疑。老兵头子再又讲了玄空的事迹,玄空也只得在后帮衬。两人说完退到旁。
一番讲述之后,薛帅叹道:“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朝官家还与辽国那耶律弘基以兄弟相称,皆言道宋辽相好,不曾想这些契丹狗子背地里还是做这些勾当。”燕王也道:“薛帅有所不知,那辽国国制混乱,其内部族混居。这事情一追究,他们又说是某些部族自己的行为,与他辽国朝廷无关,更有时推到鞑靼人的身上。”薛将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一会儿,燕王叹道:“王安石是个良臣,只可惜终究是不懂军事啊!”玄空一怔,他不知前因后果,突然燕王提起王安石的名字略微诧异。王安石是个历史名臣,更有王安石变法,即是熙宁变法的政绩流传于后世。他心中暗想:“如今正是熙宁年间,莫非这变法也涉及到了燕王和祁州大营?”但听燕王续道:“其所提的军器监法,想法是好,在京城设立军器监,附设东西厂统一制造监管军器。然而,也不过是文臣的见识,在这边境就未必适用。他不曾想运一次军械到边境大营需花多少时间?又得多少人力物力?本来我边境将士的军械就不够用,再叫他这么一折腾那可如何是好?”
玄空终于听得明白,难怪先前燕王只提运粮兵军械不济,而不提运粮兵年老人少的事。正是他不满熙宁变法中的军器监法,这才由此做文章。
又听燕王道:“薛兄,不是本王危言耸听,那辽人打草谷实则也是在探我边军的虚实,倘若他们察觉我军军械不足、军力不强,说不得哪日就要挥兵南下!”
薛将军想了想,叹道:“王爷,您也不要难为下官了,下官只是来传令,这军器监法毕竟是官家首肯的,您说是不是?”其话虽委婉,但其意却令那燕王不可抗拒。燕王道:“薛兄所言甚是,暂且依此法而行,来日我还是赴京城向官家禀明此中要义。”两人随后所谈便都是闲事。
燕王话锋一转,道:“薛兄,你远道而来,车马劳顿,未得休整便直接来我这大营之中,让我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实该为你好好接风。”薛将军道:“王爷您客气了,下官奉官家旨意前来可不敢惫懒。”燕王道:“那是自然,但如今正事办妥,就让本王好好招待招待。”说着传下话去,让摆宴。薛将军道:“谢王爷。”
不久,便有人端上一桌桌酒菜上来。玄空侧眼一瞧,见菜肴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且做法令人眼花缭乱。不经意间,他咽了一口口水,可惜自己站在兵卒一列,无福享受,只得扒眼儿看着这些人享用了。
待酒菜上齐,燕王道:“边关的酒食比不得京城做的精细,薛兄还多担待,请!”薛将军举起酒杯,道:“王爷太也客气!下官实应当先敬王爷一杯,您镇守边疆十数年,下官佩服的很!”燕王也端起酒杯,言道:“薛兄说的哪里的话,你我皆为官家办事,只不过你在京城,我在疆域,都是一样!一样!”说着两人都一饮而尽。坐在燕王右首下,那久不发言的人也相陪了一杯。
第二杯,那人则端起酒杯,似要敬薛帅。还未张口,薛帅先道:“司马军师,当年你我在京城一别,算起来整整有五年了。可令我好生想念啊!”玄空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个军师,听那司马军师说道:“大帅真是好记性,卑职敬您一杯!”薛将军道:“诶!不知军师还记得否,当年你我斗酒可还没分出胜负呢!”司马军师哈哈一笑,道:“大帅若有此意,卑职自然作陪。”说完,两人同时看向燕王。燕王一边饮酒一边说道:“二位既有兴致,便可任意为之,不必顾及本王。”
玄空心中暗暗称奇,听两人的意思似乎要拼酒,难道这两人打算在这营帐中喝个酩酊大醉吗?
两人同时道:“谢王爷!”但见薛帅轻轻一拂,一股极为阴柔的掌力将自己的酒杯隔空推向司马军师,酒盏之中滴酒不洒。玄空终于明白,他们所谓斗酒竟是这样的斗法,同时更为惊异的是,这薛将军内力之纯远在自己之上,看来朝廷并非如自己想的如此简单。
那酒杯飞至司马军师面前不到三尺,司马军师手掌微微一推,不过推出一寸,那酒杯便径直飞了回去,随即他又是轻轻一拂,自己跟前的酒杯也向着薛帅而去,同样也是滴酒不撒。一时间,这两个酒杯就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飞来飞去,既不着桌面,也不着两人的手掌,其中的酒也丝毫没少。这不仅仅考验两人功力的深浅,更考验两人对内力的纯度,稍微掌控不好,便可能将酒杯打碎。同时,两人也在余裕之时吃东西,倒是两不耽误。
玄空在一旁越看越惊,不禁感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本他还以为凭借自己此时的武功便足以横行天下,现在才知自己把这江湖看得太扁了。眼见这两人名声不显,却是货真价实的绝顶高手,可见朝廷之中亦有高人,燕王身旁亦有高人,江湖隐市当中亦有高人在。这时他也看明白了,只有眼前那位燕王是一点不会武功,但他气度不凡,在两位绝顶高手气势下,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心思一动,又想到:“或许这薛帅也已经察觉燕王有异心,非要在燕王面前动武,便是有意震慑于燕王,让他不敢有异响。”
这两人足足斗了一个多时辰,桌上的酒菜早已凉了,燕王与周围的侍卫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只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其中一盏酒杯刚从薛帅这边飞回,突然碎成千片,其中的酒水也洒了一地。
燕王瞧在眼中只是微微一笑,看上去满不在乎。薛帅哈哈一笑,道:“司马军师,还是你技高一筹,是我输了!”言语间十分坦荡。司马军师则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酒杯是在你我二人内力浸润下,发热才碎裂开来,正巧赶到了将军那一侧。是以卑职没有赢,将军更没有输。”玄空在旁暗暗心惊,那酒杯乃是陶瓷所制,其耐热能力可想而知,两人竟能通过内力使之因热而碎,那该有多高的功力?
这时,燕王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两位一般的神通广大,俱是我大宋的栋梁,我看非要分个胜负太费时间,不如大家一起喝喝酒痛快。”两人也无再斗的兴致,纷纷称是。随即燕王又传令上酒,三人喝到很晚才散去酒席。
玄空随老兵头子退去,在新兵营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他便投身在了新兵当中,这期间更察觉大营之中另有不少能人,遂也并未展露武艺,只装作一名有些蛮力的猎户。
跟随营中训练几日之后,便被分配到驻地。玄空心想:“先前是小觑了这燕王,再待在禁军中恐怕容易被人看出马脚,需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当日值岗之时,找了个由头出来,趁夜色逃离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