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扬盈盈伫立于场中,今时,她以一己之力,慑得九江盟无人敢出头,不禁意气风发,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又展露出来。她美眸斜睨向玄空,眼神中仿佛在说:“你瞧我厉害不?”玄空呆呆望着她,眼中柔情无限,仿佛是在回应:“你不止厉害,还美的很!美的很!”
忽听得一声阴森怪笑,大煞风景。只听魍鬼邪声怪气地道:“女娃娃,本座也来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话声一毕,他已闪身跃到场中,行如鬼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森严鬼气,令众人忌惮不已。
薄扬也不多言,拔剑便朝对手劈去,剑锋所过,破风声甚为凌厉。魍鬼未想到对手出招如此突然,又迅如电闪,仓促间也有些应对不及。他紧忙向后一缩,左手伸入自己怀中,似乎在掏什么兵刃。
薄扬心想:“这伙人手段卑劣,最善用一些剧毒暗器害人性命。此人武功不见得高于端木缘,可身上说不定带了什么歹毒的兵刃。”心念一动,唰唰唰急攻三剑,逼得魍鬼连连后撤,手中的物件竟始终掏不出来。众人见她一出手,便把不可一世的魍鬼打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均在心中暗暗叫好!薄扬第四剑直刺对手咽喉,数尺剑芒吞吐纵横,威力实属惊人。
魍鬼眼睛暴睁,身子猛地一晃,竟抖落出一阵黑烟。顷刻间,方圆十丈迷雾四起,目不见物。魍鬼身子诡异地消失在雾中。薄扬忙收剑,护在身前,掩住口鼻。她脚尖连点三下地面,如蜻蜓点水,脚步轻盈,倒退数丈之远。
只见眼前那一团黑雾迟迟不散。忽然,烟雾深处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其中飞出来。
薄扬心中一紧,妙目紧盯正前方。霎时,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直飞而出,掠过空中时,把所过之处都染上一丝黑气,一股浓浓的腥臭。薄扬吃了一惊,下意识向后躲去。待那东西飞近,方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一尺来长的大蜈蚣,背生双翅,每一只足上,都绑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蜈蚣张牙舞爪扑过来,又发出嘶嘶的怪响。薄扬吓得头皮发麻,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提起剑猛地挥砍。她慌张之时,发挥出的剑术只有平时七八成,剑势虽凌厉,但出手仓促,不免少了几分神韵。谁知剑刃即将砍中时,那蜈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猛然回缩。薄扬一剑砍空,心中又惊又骇,凝目细看,原来那蜈蚣绑在一根长鞭上,长鞭回扯,蜈蚣也被拽了回去。只见黑雾渐渐散退,魍鬼的身子显露出来,长鞭的另一端正攥在他的手中。这只怪异的大蜈蚣,就是他的活兵刃。
薄扬宝剑回撤之时,那蜈蚣双翅一震,发出阵阵怪响,随即俯冲而下。薄扬又出一剑,但蜈蚣还没靠近之时,张开大口,吐出一片毒雾,立马又飞向空中。一阵微风吹过,毒雾散开,薄扬只稍微闻了一下,就觉的头晕眼花,胸中作呕。她捂住口鼻,挥动玉手时,皓腕上露出一条黝黑的手串,穿着大大小小十八个珠子。只一眨眼间,周围的毒雾尽数吸入那珠子当中。
玄空先是担忧,见她化险为夷,心中又是一奇:“那百炼聚毒尊珠怎么到了她哪里?”几年前他重伤昏迷,醒来后就不曾见过那串珠子,只以为是逃命时遗失了,现在才知原来是在薄扬的身上。
魍鬼道:“咦?你那是什么宝物?”转动手腕,将长鞭由甩了回来。那只大蜈蚣身子卷曲翻转,口中两根毒螯张开,尚未近身,就带来一股浓浓的腥臭。
薄扬汗毛竖起,顿觉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她不愿同这邪物相拼,身形一晃,绕了过去,提剑冲向魍鬼。但蜈蚣身子颇为灵巧,在空中急速打了个旋,调转身子回扑。而同时魍鬼也即发起攻势。薄扬前方是魍鬼,后有毒虫紧追,背腹受敌,情势十分危机。本来魍鬼的武功并不高于她,但那蜈蚣是世间罕有的邪祟之物,不仅剧毒无比,又灵巧狡猾,两者相加便极难应付。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替她捏的一把汗,生怕这妙人伤在毒物、妖人之手。玄空屏息凝气,一颗心高高悬起,心中早想好许多相救的法门。但一瞧,薄扬眉头紧蹙,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如何惊慌。料想她聪明机智,也定有破局的高招。
只见她既不攻向魍鬼,也不回击蜈蚣,而是横剑一砍,拴着蜈蚣的长鞭砍断,握住一端用力将甩向身前。蜈蚣登时被她抡飞起来,直撞向魍鬼本人。
魍鬼正要出掌,眼见自己养的毒物飞了回来,急忙一把接住。蜈蚣识得主人,被他掐在手中,不敢乱动,但足上的利刃却把魍鬼的手割的鲜血淋漓。
薄扬抢上前去,急攻数剑,招招点向魍鬼要害。她如此紧逼,就是怕对手一有时机,再变出什么厉害的毒物,或者使出什么阴毒手段。但见得剑光乱颤,魍鬼被她剑招所困,只能勉强躲闪,却无还手之力。他心中惶急,便将手中蜈蚣抛向天,蜈蚣展开双翅,又认准薄扬飞扑回来。
薄扬心中一喜:“这毒物再如何厉害也是个畜生,难道能看的清我的剑法?”当下朝魍鬼虚晃一剑。
魍鬼适才观战,知晓她的剑法虚实变化无常,不敢轻易接招。薄扬趁此时机,转身又使出无色生辉,却是刺向蜈蚣。且她挥剑之时,只用余光辨清方位,不去正眼看那邪物,心中惧意减弱,剑法反而更加高明。云娥短剑青光幽幽,仿佛幻化出数个剑刃。
那蜈蚣终究只是一只毒虫,与人不能相提并论,瞧见剑光袭来,只知道吱吱乱叫,看不明其中变化。顷刻间蜈蚣背后双翅,各中一剑,由空中落下。薄扬第三剑直把蜈蚣拦腰砍断,剑尖刺入蜈蚣头中,掷向魍鬼,笑道:“你的蜈蚣,还给你!”
魍鬼心中怒不可遏,一掌将蜈蚣头震成一片血雾,大声喝道:“贱人!我要你为我的蜈蚣陪命!” 魍鬼发迹之前,多历磨难,命运坎坷,只有这条蜈蚣与他相依为命,一人一虫几乎是形影不离。那蜈蚣即是他的兵刃,又是宠物。因此他性子凉薄狠毒,但唯对这条大蜈蚣感情不浅。
魍鬼盛怒之下,双掌齐出,掌力翻江倒海一般推出。薄扬剑法奇高,拳掌功夫不免稍稍逊色,只觉对方掌劲袭来,劲势太强,不便出掌相迎,只得闪身后撤。
魍鬼大喝道:“哪里躲?”追上前,出招如狂风暴雨,一掌接连一掌,打的飞沙走石,阴风呼啸。
薄扬一时难以近他身,精妙剑法便使不出来,一边躲闪,一边出言反讥道:“如此恶心的毒物,早该杀了!”魍鬼大叫道:“给我死来!”掌力急吐,打向她后心。薄扬身法灵动,脚下如踏着风一般,只迈出一小步,身形却飘出去很远。那道掌力又快又猛,仍是击在空地上。她想到那蜈蚣已死,心中再无惧意,躲过掌击,还不忘回身做了鬼脸。
魍鬼气的七窍生烟,双掌交替连环击出,把方圆七八丈尽数笼罩其内。薄扬头也不回,只听见后方掌风呼啸,脚下碎步急行,左一扭避过一道掌风,右一晃绕过一道暗劲,身形婀娜,好似舞蹈一般,只在舞弄身姿之间,已将对方所使的招式尽数破解。
是以魍鬼攻势虽猛,每一招都含有杀伤人命、震碎全身经脉的威力,却始终难触及薄扬一片衣角。他不由得心中又急又怒,出招更加迅猛厚重了几分。
玄空心下一宽:“如此打法,她有胜无败!”又见她姿态绝美,剧斗之中仪态万千,暗赞道:“当今武林,女子之中怕是无人能胜的过她,以她这般容貌武功,数百年间也是极少有的。”侧目瞟见苏念与晓娥二人,心中又想:“阿念武功天赋也是奇高,再潜心修炼几年,未必不及阿扬。晓娥武学天资稍差一些,但温柔婉约、通情达理,自有一番妙处。三人样貌各有千秋,都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这样一看,三女自然少有,但我玄空一介武夫,竟独得三人倾慕,才是上千年独一个才有的好运气。哈哈哈!”
玄空胡思乱想之时,薄扬两人又斗十余招。魍鬼双掌上下翻飞,但似乎出手慢了些许。薄扬游斗之余,心思仍是缜密细腻,把这些变化都看在眼中。她心想:“这妖人内力深厚,怎么才十余招就后劲不济?莫非是故意诱我进击?”不敢冒进,只挑绝对把握之时,才还上一剑。但又观察十余招,忽见魍鬼单掌挥过来,掌底竟然黑的发青。她登时心中了然:“他中毒了!”凝目望去,见魍鬼眼神狠毒,却带着一丝迷离,仿佛转眼就要晕倒一般。又回想魍鬼之前的举动,便想明白了此节。原来魍鬼击碎蜈蚣头颅时,手上的伤口应该是沾染了蜈蚣的毒血。
那蜈蚣是世间异种,血液中所含剧毒,非同小可。魍鬼与蜈蚣朝夕相伴,身上也带了一点抗性,但仍抵御不住。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魍鬼出手越发迟缓。此刻他头脑中一片浆糊,思绪凌乱,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对手是谁,也不知为何事打斗,心中只一个莫名的念头,就是奋力挥掌。而他如此运劲,全身血液也循环的更快,毒血攻心,距离身亡也不久了。
薄扬已看出其中诀窍,仅仅施展轻功,并不还手。又过一会儿,只见魍鬼招式使出一半,忽然身子僵直,倒在了地上。
众人中有些高明之士,自然看明白了。另有不少人仍摸不着头脑,怎么这妖人忽然自己死了?难道是诈死偷袭之计?可瞧了半天,那魍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众人哗声连连,更感奇异。
薄扬走到魍鬼身前,挥剑斩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面孔,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面容黄瘦,双眼瞳孔散开。这时众人才知,魍鬼是真的死了。但又想:“魍鬼是妖魔首领之一,他死了,竟然都没人抬回他的尸体,可见群魔早已泯灭人性,实在不可以正常人来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