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数月,夏尽冬至。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为南少林寺披上了银装。如今在真严的支持下,南少林寺不再封山,而是重开了山门,前来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似乎丝毫不受天寒地冻的影响。
玄空始终在金刚院中闭关,这些时日,不仅练熟了‘洛迦山掌’,又修炼了一门‘金刚指力’。毕竟这金刚指力是南少林寺住持专研,包括静智大师之内,每一住持都擅长这门武功,对玄空而言是非练不可的。
经过这一番苦修,玄空的武功有了不小的进步,虽然还停留在化境初期,应该只是差一个契机。或许是时候出去转转,查一查杀害静智大师的凶手。
那金面人的身份十分隐秘,就连“五仙五毒”都不知晓。玄空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了唯一线索,有一个人曾经与那金面人有过交集,这个人自己也识得,就是那位四处寻剑的 “红衣公子”,不,应该是红衣姑娘才对。他推测这红衣姑娘就是曾悬赏达摩剑,与那金面人交易的人。
想要找到这位红衣姑娘,倒也不难。她收走了达摩剑与梁武帝佩剑,一定还会收集其他宝剑,只要通过这些信息就能轻松找到她。想到这里,玄空便开始了行动,他穿上一件宽大的黑袍,帽檐下只露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神秘。如今他已经十四岁了,身高几乎和常人相当。只要没看见脸,很难看出是一个少年。
他悄悄离开了南少林寺,一路走到了长乐坊。进入其中,把魙鬼所授的运功法门运使到了极致,带着一身的煞气,大摇大摆的走进。旁人一见都远远推开,生怕招惹到他。
一路畅通,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之前。这座楼阁与长乐坊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如同一座皇家楼台坐落于市井当中,这里正是金凤楼。玄空踏步而入,刚进门来,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能在金凤楼停留的人,均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纷纷向着玄空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这人颇不简单,大概是邪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好奇的目光逐渐转为忌惮。
玄空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从众人中穿过,径直向楼上走去。旁边的众人眼中又闪烁着戏谑,心想:“这位怕是新来的吧,无人引道,这里二楼可没那么容易上去。”
此时,从楼梯两旁跳出两个大汉,拦住了玄空,口中说道:“金凤楼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玄空眼神一扫有些惊讶,这两人名不转经传,都有着二流高手的修为,看来金凤楼果然不简单,难怪除了那金面人,从来无人敢在此闹事。玄空压着嗓子,客气说道:“两位大哥,我找金老板有要事想谈。”
两大汉对视一眼,又问道:“先生,可有请柬?”玄空心道:“上次小二领我上去,可没这么麻烦。”反问道:“没有不能找金老板吗?”两大汉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不能!”两人如两座铁塔一般,死死把守在楼梯的前面。玄空冷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一扬,一道掌力生生压了过去。咕咚、呯嘭的连响,两个大汉身子飞起,撞倒好些个桌子、椅子。周围的人散开一边,唯恐受到牵连。
那两个大汉翻身爬了起来,身上并无伤势,心知是玄空手下留情,拱手齐声道:“小人有眼无珠,挡了先生的去路,还请莫怪。”两人皆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先生既有这等本事,金凤楼楼上可随意出入。”玄空哼了一声,便走了上去。
还未走出楼梯,就听到金老板油腻地声音:“哈哈,哈哈,贵客驾临,未施远迎,还请莫怪。”玄空说道:“不敢,不敢。”他两番来到这金凤楼,大概已经猜到了这里的规矩,似乎只有修为达到一流,才能进入金凤楼楼上。今日自己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远大于一流水准,因此还未到楼上,金老板已经从雅间中出来相迎。
金老板见走上来的是一位黑衣怪客,略微有些惊讶,上下打量,随即拱手说道:“老朽姓金,就是此处的楼主,这位先生有些眼生,不知如何称呼?”玄空心中暗笑:“谅你识人无数,也认不出我来。”抱拳,用极为压抑的嗓音言道:“某家空玄子。”金老板脑海中想了许多人物,与眼前之人都对不上,当即直奔主题,说道:“不知空玄子先生有何贵干。”玄空道:“某手中有一些稀奇的物件,想看看是否可有人悬赏这些东西。”金老板言道:“好说、好说,只要先生拿出来,在下不才,定能估个合适的价位。”玄空道:“这些物件都不曾带在某身旁,也不方便示人,金老板还是说说现在正悬赏的东西吧。”金老板道:“那也无妨。”一拍手,道:“来人!上图。”随即从走上数位妙龄女郎,手中各展示着一张画图,上面画了东西奇形怪状,下面注出了东西的名字,金老板则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讲着。
接连说了好几个物件,这用处无不稀奇古怪,有些更是卑鄙下流。玄空听得有些心烦,暗道:“我可不是来给你找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再直说一些好了。”他咳嗽一声,打断了金老板的话,言道:“某偶然得有几柄稀世宝剑,不知可有悬赏这一类东西的?”
金老板想了想,一拍大腿道:“还真有这一把剑!但是嘛,这柄剑悬赏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始终没有消息,我险些都忘了这回事。”他眼神瞄向女郎,那女子当即会意,挑出一张画卷来。只见那上面绘制两柄宝剑,一长一短,长的那把剑柄墨黑色,短的那把剑柄淡绿色。画下有一行字,“阴阳乾坤剑”,百剑谱排名第二十八,公剑,剑长三尺三,剑柄黑檀木;雌剑剑长二尺九,剑柄碧玺石。
玄空看了看,假意哈哈笑了两声,言道:“不错,原来这叫‘阴阳乾坤剑’,我手中正有这样一把。”金老板也跟着笑道:“先生有这样的宝物,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先生把剑拿来让老朽验一验,我便通知那公子,促成两方交易。”玄空接着问道:“金老板,请问悬赏这两把剑的人可是一位使剑的年轻的公子吗?”金老板心头一凛,面上却是毫无变化,抱拳说道:“先生,我们金凤楼一向有规矩的,交易之前绝不可以透露客人的身份。抱歉的很啊。”
玄空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纸卷,递给了金老板,说道:“实不相瞒,某与这位公子是故交。收罗这把剑,本就是想赠与这位公子,只因失了联系才到金凤楼。倘若真是这位公子的话,这纸卷就当给金凤楼做个赠礼。”金老板拿着这纸卷,细细查看,脸色逐渐便的浓重,接着说道:“这雁翎派的金雁功,先生从何处得来?”雁翎派的名头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这武功正是当年魙鬼陈延平传授给玄空的运功法门,论等级也可算上乘,如今被他写在纸卷上收藏之一。
玄空听他道出这武功出处,也有些惊讶,言道:“某偶然所得。怎么了?”金老板也发觉自己问的太也唐突,尴尬地笑道:“没什么,老朽好信儿,随意问问。先生如此大方,竟然拿出这金雁功作为赠礼,那您说是那位公子,或许就是那位公子吧。”玄空随之一笑,道:“金老板这么痛快,那我就去取那宝剑啦。”“好,一言为定。”金老板将他送下了楼。
走出金凤楼,离了长乐坊,玄空看似悠闲地走在大道上,心中却是犯了愁。“这事情真是不好办,只要找到‘阴阳乾坤剑’就能再见到那红衣女子,见到那红衣女子就能打探到一些金面人的消息。然而如何找到‘阴阳乾坤剑’呢?”玄空行走江湖不过一年,阅历太少,想了半天只想出了一个人名“柳仙常善”。此人见识广博,说不定也能知道“阴阳乾坤剑”在哪里,就去找他。那一日他说自己居住在灵蛇谷,而灵蛇谷在荆湖南路的永州。
拿定了主意,玄空便向永州赶发。他施展轻功而行,一步步迈出,如同普通人散步一般优哉游哉,脚下却是缩地成寸。由日头高照,到日落西山,奔走一日足足行了五百里的路程,比之寻常马匹还要更快一些。
此时,夜幕降临,玄空在一片树林之中,停下了脚步。现在正是冬季,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他扫开积雪,升起火堆,席地而坐。月色笼罩着大地,本该是静谧祥和的气氛,却透露出一丝诡异。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默默运起“六尘六根六识生灭妙法”,这门武功十分神异,用之对敌是用处不大,但却能强化五感,就连百丈之外蝇虫震动翅膀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斜后方十丈外一颗大树上,一片很小的积雪,似乎落了下来。玄空睁开双眼,他知道必然有活物在那棵树上,当即转身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何方高人,怎不现身一见?”话音刚落,一个消瘦人影从高处一跃而下,此人身着黑色袍服,头戴一张鬼面。玄空心中一惊,瞧此人的打扮应该是“二十四鬼”之一,好在对方的武功修为也在化境初期,说起功力还弱自己一筹,但是要小心是否有其他敌人。
那人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的听力可真不错,我不过吹落一片雪花,就被你发现了。呵呵。”玄空刹那之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语气平和地说道:“阁下是谁?某家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跟踪于我?”那人又笑了一声,言道:“你既然也是邪派高手,如何不识得我?”玄空心道;“看来此人并没有看破我的身份。”假装打量了一番,顺着他言道:“莫非阁下是‘二十四鬼’中的英雄?”那人说道:“不错,我在二十四鬼中占一个‘魆’字”。
玄空点了点头,一抱拳说道:“原来是魆鬼先生,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自问从未得罪过二十四鬼,魆鬼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二十四鬼”居当今江湖邪派高手之首,正派门人闻风丧胆,同为邪派也都敬而远之。这些人在同道中人面前,时常倨傲怠慢,颐指气使。那魆鬼始终背着双手,言道:“我找你只是想问一件事,我‘二十四鬼中’魙鬼与你有什么关系,说不清楚可不行。”
玄空心下一凛,“这个消息一定是在金凤楼透露出去的,他只在那里拿出过魙鬼传授的金雁功。”此时若说自己不识得魙鬼,难以让人信服,玄空言道:“魙鬼?你说的是陈延平吗?他是我门派中长辈。”魆鬼锐利眼神看向他,言道:“一派胡言,雁翎门早就破败了,怎么还有后辈弟子?我看你是说不清楚啦!”
玄空神色自若,言道:“你若不相信也无所谓!”谓字念出同时,一道掌力陡然击出。他心下了然,与这些妖人讲不出什么道理,何况自己根本就是胡说,不如先下手为强。
魆鬼万没料到对方竟敢先行出手,仓促间双掌封挡,只感觉手臂一麻。未得余裕,第二道掌力又迎面击来,魆鬼仍是一挡,这次抵挡不住退了半步。
玄空见突袭行之有效,第三道掌力又催生而出。不料,那魆鬼身影一晃,如鬼魅一般躲了过去,随之出现在自己五尺跟前。同一时间,玄空这才明白,此人功力不算强,却因身法奇高,才能位列化境初期。而自己修为停滞不前,正是因为身法太差。
魆鬼这一闪一跃兔起鹘落,跳到玄空面前,一抓直取其面目。这招有两大用意,一来欲图将其制住,二来也想抓掉其头上的斗篷,看看他真实面目。
玄空脚尖一点,踢向魆鬼的下腋。那魆鬼一击不成,及时收招,脚下一错,又晃到了斜后方,掌运毒气打向他腰际。玄空借着上踢之势,翻身而起,指尖点向魆鬼肩膀上的穴位。
魆鬼又即身影一闪,重新出现在两丈之外,一脸狐疑地道:“你到底是谁?”刚刚玄空所用招式俱是当年魙鬼所授,而内劲则是同运那无名功法与雁翎功,一身武功亦正亦邪,显的高深莫测,他自信任谁也看不出什么。当下仍是压着嗓子,沙哑地说道:“在下空玄子,不过是江湖中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魆鬼将信将疑,说道:空玄子?没有听过,即是无名小卒,怎么不敢以真面示人?玄空叹一口气,道:我与阁下从未蒙面,为何要苦苦相逼。话音未落,转身一跃,向密林深处奔去。之前那一番短暂交手,玄空心中已然明了,只消用出少林寺的上乘武功,击败这个魆鬼并非难事,但是此人身法高超,轻功不凡,想要留下此人颇为不易。倘若贸然显露身份,却让魆鬼逃掉,那可就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因此他决定还是先摆脱这个魆鬼。
却听见魆鬼厉声叫喝:站住别跑!在身后紧追不舍。两人奔出十多里路,玄空感觉魆鬼越追越近,暗自烦心,这魆鬼真是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太过难缠。他倒不惧魆鬼,只是担心被他纠缠住,惹来更多麻烦。需想个办法脱身才是。
玄空转身一掌把魆鬼逼退,可没跑出数步,又被其赶了上来。只听魆鬼讥讽道:“你这轻功当真不怎么样。实话与你说了,我所练轻功叫做百鬼夜行,天下轻功谱中排在第三十三位,凭你的脚力根本逃脱不了。” 天下轻功谱中,将从古至今的轻功全部排入其中,这百鬼夜行能高居三十三位,却是不凡。然则玄空恍若无闻,仍是不停在林中奔行。
两人又追逐好一会儿时间。玄空看见前方有一低洼之处,积了许多雪,心中一喜,停在了前方。魆鬼提防他突然发难,不敢靠的太近,距他数丈外也跟着停下。
果然,玄空立刻向着后方打来一掌,魆鬼闪身避过,那道掌力打在魆鬼身后的一颗大树上,传来一声树木折裂的声音,随后树冠上的积雪纷纷洒落。玄空接着向身前、左、右各击出一掌;又跳进低洼处,扫堂腿一转,立时弄的满天飞雪。魆鬼屏气凝神,既防他趁机偷袭,又防他逃走。忽见雪花飞舞之中,黑影晃动,向着树冠上窜而去。魆鬼飞起一掌压了过去。黑影竟不招架,被那掌力击出好远。魆鬼暗叫不好,跳过去一看,只是一件黑袍。他心中不甘,在四周找了好几圈也没见人影。徘徊许久,魆鬼这才悻悻离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原来那低洼之处,一个光头少年钻了出来,不正是玄空吗?原来之前,他将身上的黑袍向上抛出,吸引注意,自身却钻入了下面深深的积雪当中,运起闭气功。等了好些时间才又爬了出来,他不敢久留,跑到附近一个镇上,投店住宿。
第二日,玄空改了行装,重新打扮成普通少年,买了匹黄骠马骑行。比之昨日身着黑袍,施展轻功而行,低调许多,几乎引不起旁人注意。他回忆起昨天的事,心想大有可疑之处。究竟是不是金凤楼将自己的行迹透露给魆鬼?是偶然泄露,还是说这金凤楼与二十四鬼本就有牵连,亦或者金凤楼的背后就是二十四鬼?下次再去还需很谨慎一些。
一连行了十余天路程,终于来到了常善居住的灵蛇谷,此处毒蛇太多,马匹容易受惊,玄空将黄骠马拴在谷外,独自步行而入。
只见这灵蛇谷谷口下宽上窄,两侧山壁上倒插着两块岩石,如同毒蛇的獠牙,整个谷口真如腹蛇张开血口一般。玄空不禁也感叹此地之奇峻。
进入其中,毒蛇更比谷外多了一倍,大多是三角头花身,带有剧毒。玄空小心翼翼向深处走去,远远能够往见有一座木楼,大概就是常善的住处吧。还未走近,就听见人声熙攘;待走近了,只见院落中有五六个年青人,其中有男有女,男的面目英俊,女的相貌秀美,每人捧了个蛇壶,在那里有说有笑的玩闹。玄空心中暗笑,常善这老小子居住在这静僻地界,倒也挺热闹的。
这三男三女见到树丛中,突然走出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家少年,都感觉十分诧异。灵蛇谷此地俱是毒蛇,常人躲避都来不及,这少年竟独自走到了这里,也算是命大的很。
其中一男子见他走进篱笆院里,说道:“喂!那小子,你怎么走到了这儿?这里是不能乱闯的,快返回去吧。”玄空问道:“这里柳仙常善的住所吗?”此言一出,这几个人都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农家小子竟然能说出常善的名头。又一个女子斥道:“你怎么敢直呼常仙人的大名,这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另一个人附和道:“对啊!常仙人的大名,寻常人万万叫不得,你小子这样直呼其名会招报应的。你可知道常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是活神仙一位。”随即那些人也都跟着大吹法螺起来,说的尽是什么空前绝后、前无古人、震古烁今云云,声音扯着老高,也不知是说给玄空听的,还是说给屋中人听的。
这些人吹嘘起来,当真夸张之至,更有甚者把常善与前朝大能如李淳风、袁天罡之流相提并论。更有趣的是,他们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在大拍马屁,反而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玄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了起来,心道:“原来常善这老小子还喜欢这个调调。”那些人见他不以为然,笑声中更是透露出讥讽,质问道:“你笑什么?”玄空道:“没事没事,只是想到有趣的事。”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人,正是常善。他本来听到六位门人的吹捧,心中满意,脸上也笑容可掬。可一看见那粗衣少年正是玄空,面容一僵,随之双眉一皱,变化出一副愁容。他此时心中后悔不已:“那日一时高兴就把自己的住所说了出来,谁知道这混蛋小子真找上门来,呸!呸!呸!真是嘴欠的很,嘴欠的很。”
玄空见到常善走出,当即躬身抱拳说道:“常先生,小子有些事情想请教于你了。”神情恭敬,颇有礼节。他心想毕竟是有求于人,礼数不可缺。况且这常善既喜欢听别人拍他马匹,自己就给他一个面子。
常善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令自己颜面扫地的事情,心神一动,一把拉起玄空就走进了自己的木屋。
进了门,常善坐在主位之上,拉长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玄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客位之上,言道:“小子不请自来,一来是看望常先生,二来是有事请教,常先生怎么不欢迎吗?”
常善知他探望自己为假,有事请教是真,说道:“不敢,欢迎的很,不过我有什么可指教你的?”玄空嘿嘿一笑,说道:“常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是活神仙一位。无所不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然能指点小子我。”这一番话与方才院中那些门人所夸如出一辙,只是从玄空的口中说出似乎就变了滋味。
常善脸上有些泛红,冷哼一声,道:“你小子大老远跑来就是为消遣我的吗?”玄空道:“怎么会呢?我是想问常先生可曾听闻过阴阳乾坤剑?”常善正色道:“这两把剑在百剑谱上是有名之物,我怎么会不知道。两把剑分公剑与雌剑,公剑剑长三尺三,雌剑剑长二尺九,这公剑的剑身是由赤铁金晶锻造而成,雌剑剑身则由极北之地的寒冰铁磨制而成,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常善涛涛不绝,又道出阴阳乾坤剑种种妙处。玄空见他越扯越远,插口问道:“那常先生,这两把剑现在在哪里?”常善眼睛转了一圈,道:“不知道。”
“啊!?”玄空想到自己跋山涉水,满怀希望地来到这里,最后得到的只是“不知道”三个字,心中大失所望,失声叫了出来。
常善说道:“我又不是事事都知,这有什么稀奇的?”玄空埋怨道:“那说什么无所不知、全知全能的云云,嘿呀,真是厚颜…。”常善见他声音越来越高,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说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嚷嚷什么?我虽不知,或许有人知道。”这句话倒是勾起了玄空的兴致,紧忙问道:“还有谁知道?”常善哼了一声道:“我正要去拜访我们‘五仙五毒’的老大,你随我去一趟。她若不知道,世上恐怕就无人知晓了。”
“五仙五毒”是江湖之上十位异人,外号分别是狐仙、黄仙、白仙、柳仙、灰仙、蜈仙、蛛仙、蝎仙、檐仙、蜍仙,代表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蜈蚣、蜘蛛、蝎子、壁虎、蟾蜍。这十人志趣相投,便结拜为异姓金兰,合称“五仙五毒”。
玄空知道这些人的外号,却不知谁是其中老大,遂问道:“你们老大是哪一位?”常善道:“小和尚还真是孤陋寡闻,“五仙五毒”的老大当然是狐仙。但有一点,我先说明,我们老大的武功远胜于我,她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告诉你是另一回事,你到时候可莫要强求啊。”玄空点头道:“常先生所言极是,小子是来请教,而非强求,狐仙若愿意指点一二,我定有礼品奉上。”常善道:“算你小子上道,跟我来吧。”
常善领着玄空出了木楼,吩咐几句,便离开了灵蛇谷。两人骑马而行,来到二百里之外,一个名叫狐岐之山的地方。此处山色明媚,山势峻秀,一点积雪也无,上面生长着许多四季常青的松树,映的苍翠欲滴。现下还是冬季,若到了春夏之时,必然是鸟语花香的场所,与之灵蛇谷的阴冷气氛大不相同。玄空行在山里,口中赞不绝口,偶尔不忘讥讽几句灵蛇谷。常善与他早已熟络,知他秉性,也不生气,时而反讥几句。两人一路斗嘴而行,倒也十分轻快。
待到行至半山腰处,见有一潭湛蓝色的湖水,湖心中有一座小岛,上有一小小的庄园。玄空望着清澈湖水,不解道:“怎么这里冬天还不结冰。”常善笑道:“结了冰还有什么风景可看。这里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海水。”
玄空暗自心惊:“这一湖水都是海水,那可需要多少的人力运送?”他嘴上可不愿对常善示弱,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海水为什么不结冰。”常善道:“海水自古就不结冰,大海无边无际,你什么时候听过天冷把大海冻住。”玄空暗笑,“你毕竟是个古人。”随即神气十足地道:“这是因为海水中的盐分、杂质高,凝固温度比一般的水低许多。”
常善诧异地瞅向他,言道:“你这小子从哪里听来的?好像有些道理。难怪当年老大只是让我们把海水晒干的干物运来,投到了这湖水里。”
两人把马拴在了湖边,乘这一艘小船渡到了湖中央。上得岛中,常善走到庄园门前扣了三下。半响之后,屋内有一女子轻声问道:“哪位?”这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悠扬,娓娓动听。仅仅两个字又如音符一样在听者脑海中跳动,心里酥酥麻麻,仿佛要把魂钩了出来。
玄空心中一惊,原来这五仙五毒的老大是一女子,听声音如此妩媚,见了面那还了得,还是真是狐仙。常善声音谄媚的很,说道:阿俏姐,是我,常善。那声音又即响起:“是常兄弟,快进来吧!”常善一推,那院门便开了一个缝,他扯着玄空走入其中。
只见庄院内布置颇为雅致,院中并无他人,只有一位素衣女子坐在竹椅上。那女子见到他们进来,也同时站起身来。玄空这才看见这女子模样,素衣之下,肤白胜雪,领如蝤蛴;纤细的腰枝,不盈一握;恰到好处的胸臀,修长的大腿,在衣裳遮挡下呈现出完美的轮廓。正如诗所云:鬓垂香颈云遮藕,粉着兰胸雪压梅。再看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似闭非闭的狭长凤眸,眼波流转间,似乎就能把人的魂魄摄入,挺直秀美的鼻梁下,有一张樱桃小口。她看见两人走来,露出淡淡地微笑。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玄空从那贫瘠的诗词储备中挤出两句诗,险些念出声来。他猛然回过神来,不禁暗叹:“好厉害,就只看上一眼,我这多年禅定就要丢了。再说这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常善四十岁左右,竟管她叫姐姐,看了他们五仙五毒也是不以年龄论先后。”
旁边的常善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把视线移到旁处,说道:“阿俏姐,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了过去。那东西散发出奇怪的气味,玄空认不出来,也不怎么感兴趣。
狐仙阿俏接了过来,行一福礼,言道:“常兄弟费心了。”常善脸上有些红,摆了摆手,道:“哪有哪有。”阿悄看向玄空,问道:“这是你的弟子吗?”不等常善否认,她微微摇头道:“不会,他的武功可比你高出许多。”常善苦着脸,介绍道:“这是我一忘年小友,他随我来想请教你一些事情。”
玄空作揖道:“狐仙前辈,小子玄空这厢有礼了。”阿俏还了一礼,言道:“原来是少林玄字辈的高僧,难怪一身佛门神通。”玄空心头一震,这狐仙不得了,竟然看出自己出身少林寺。初时他只是注意到阿悄的容貌,此时才发现这阿悄的修为竟然是化境后期,江湖上能达到如此境界不超过二十人。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先前自己可是小觑了这五仙五毒。
常善在一旁帮着说明了玄空的来意,阿悄点了点头,言道:“我正好知晓乾坤阴阳剑消息,这也不是非什么大秘密,告诉你无妨。”玄空未曾想此事竟如此顺利,心中大喜,抱拳道:“还请狐仙指点迷津。”阿俏道:“叫狐仙太也见生,就叫姐姐吧。有一把剑就藏在华山朝阳峰之上,当年陈抟老祖闭关的洞穴中。”玄空又是作揖道谢,手向怀中掏去。他本想以金雁功作为谢礼,可此时一想似乎不妥。于是说道:“小子本准备了些功法作为谢礼,只是恐怕难入姐姐的眼。今日只得空口道谢,日后定有补报。”阿悄笑道:“只是一件小事,无需谢礼,我把藏地告诉你,能不能取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玄空辞了阿悄与常善,离了狐岐之山,向华山所在方向行去。此间相距三千余里,一路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