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听了李芝萱等人的话,心里也有了一丝犹豫。他必须承认李芝萱等人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仍然相信陆玲不会背叛党组织。
是夜,梁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经受着巨大的折磨。
二月十六号,也就是后天,他到底去不去蓝心裁缝铺与陆玲见面呢?
与陆玲的过往不停在梁斌眼前闪现。陆玲心中的信仰坚若磐石,说她会背叛组织,梁斌死也不相信!
可是梁斌亲眼看到了劳尔登路的那些日本便衣,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如梁春刚所说:“身为特工,决不能百分百的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有叛变的可能。”
你必须相信陆玲!
你不能相信陆玲!
这两个声音在梁斌脑中交替出现,梁斌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山下龙一将陆玲从牢房调到了特高科的招待所,还安排了两个女佣人照顾陆玲的伙食起居。
山下龙一的父亲曾告诉过他一句话:“要想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为你服务,就必须改造他的灵魂。”
山下龙一一直将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于是他在陆玲的房间里摆了很多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各种书籍,想用这些书给陆玲洗脑,让她认同日本的发展道路,从而死心塌地的为他服务。
为了迷惑山下龙一,陆玲假装对那些书很有兴趣,一本接一本不停的女佣人这个情况汇报给山下龙一,山下龙一觉得自己的策略成功了,很是得意。
山下龙一并不知道,陆玲看那些书时,心里只想着梁斌。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会让梁斌陷入着巨大的危险,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必须把日军核弹研究所要搬家的消息告诉梁斌,同时将江苏省委的死信箱告诉梁斌。这样梁斌可以向江苏省委请求人手支援,去摧毁核弹研究所。
然而这一切,都要以她能见到梁斌为前提。
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她要保证梁斌活下来。
在梅克多大酒店的客房内,山下龙一坐在桌旁,一个人默默的下着围棋。
到现在为止,梁斌还没有出现在租房信息栏前。他到底收没收到陆玲发出的消息?也许他是派别人去租房信息栏查看的?
这两天共有三十八人在租房信息栏前停留过,他们当中或许会有梁斌派去的人。
山下龙一派人跟踪可这三十八个人,却没发现任何疑点。
他希望其中有梁斌派去的人,因为梁斌只有收到陆玲的消息,才有可能来自投罗网。
梁斌,你到底会不会来?
山下龙一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一个人,因为他想亲手杀了梁斌。
此时的梁斌正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插满了烟蒂。
忽然,梁斌想到或许陆玲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要传递,才迫不得已采用了最后的联系方法。
终于,梁斌下定决心去蓝心裁缝铺与陆玲见面。哪怕是有去无回,他也必须弄清真相,否则这件事会困扰他一辈子。
做出了决定,梁斌反倒轻松了。他不会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李芝萱等人,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圈套,李芝萱等人去了也是送死,炸毁核弹研究所的任务就没人实施了,所以梁斌必须单刀赴会。
二月十六日终于到了。天空还是一样的阴沉,街头还是一样的拥挤。
没有化装的梁斌走在街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由的漫步了。这点自由是如此珍贵,因为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它,甚至生命。
他和陆玲曾好多次走在这条街上。陆玲喜欢这条街两旁的梧桐树,喜欢听树叶在微风中想起的沙沙声,仿佛是在柔声低语。
她说这种声音让她感到放松,她经常抬头望着随风颤动的梧桐树叶发呆,这情景一直印在梁斌的脑海里。
陆玲说那些梧桐就像恋人一样,梁斌说可惜它们无法牵手。
陆玲说:“它们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只不过是在地下,我们看不见而已。”
梁斌知道陆玲说的是地下的树根,但他听出陆玲的话中另有一层含义:只能在地下牵手,这似乎是很多特工的宿命。
突然,有轨电车的尖利铃声传来,将梁斌从回忆中惊醒。
那铃声在不停的响着,仿佛是一种警报,在催促梁斌赶紧原路返回,但梁斌不会那样做。今天,他必须见到陆玲。
梁斌拦了辆黄包车,前往租房信息栏所在的位置。
李芝萱、鲍里斯和安德烈回到洋房,发现梁斌不见了,立刻猜到梁斌很可能是去蓝心裁缝铺了。
鲍里斯骂道:“梁斌这个蠢货!他做出这么冲动的事,会彻底打乱我们的计划!”
安德烈也道:“可不是!明知道是圈套还去跳,这家伙就是个白痴!”
李芝萱生气的大喊一声:“都别说啦!”
鲍里斯和安德烈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李芝萱。
李芝萱平静了一下情绪,道:“这里不能待了,立刻换一个地方。”
安德烈道:“我们交了半年房租,现在才住了三天。”
鲍里斯道:“芝萱说的对。万一梁斌被俘,他很有可能受不了折磨将我们供出去,所以我们必须提前防范,快去吧!”
“好吧,我这就去租房子。”安德烈说完离开了客厅。
鲍里斯对李芝萱道:“你还有什么安排?”
“没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的,有事情叫我。”鲍里斯说完也离开了客厅。
李芝萱坐到沙发上,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落。她是真心喜欢梁斌,可梁斌却为了陆玲做出这种飞蛾扑火的举动,这说明他的心里只有陆玲一个人,没给她留下一丝丝缝隙。
李芝萱忽然也想去蓝心裁缝铺,她想去救梁斌,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她知道山下龙一已经在劳尔登路部下了天罗地网,就算她去了也无济于事。
李芝萱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搬离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