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春天是什么味道？是鞭炮燃烧过的硝烟味，是嘈杂的人群沸腾的味道，是皑皑白雪冰冷的味道，还是万家门前红彤彤的喜庆味道？萧和觉得〇二年的春天，空气中粘粘的，似乎充满了水汽，有些沉重，有些忧伤。

此时正是除夕晚上的年夜饭，这算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的家庭团圆日。家庭是一个很特殊的单位，中国，家庭就是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家庭成员中的一份子，中国的社会结构，更是建立在一个个大家庭之上的。

大家庭的体验很难单纯用好坏来评价，说好吧，家庭聚会的头等大事就是八卦和攀比，谁家又生了大胖小子，谁家小孩考了第一，谁家又升官了发财了。说不好吧，要是谁家有个难处，这些大家庭中的成员才是最可能伸出援手的。

不过对于萧和这个年龄的少年，大家庭聚餐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这一顿饭参加的人太多，大人门坐在主桌上推杯换盏，小一辈的坐另一桌。主桌上气氛很是热烈，不时可以听到杯子相碰的声音，拍手声，叫好声。萧和坐在小桌，桌上除了堂哥萧洋，堂弟萧明，还有几个萧和叫不出名子远房的兄弟姐妹，一时间气氛有些冷淡。

这就到了萧洋发挥才能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待到大家稍稍安静下来，说道，“今天是个难得的团圆日子，这么一大家子伙伴有机会聚在一起。不管以前认识不认识，过了今天，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桌上还有些兄弟姐妹互相叫不出名子，我们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怎么样？这桌我年龄最大，就我先来，我是萧洋，在三中文科班上高二，没什么特长，就是朋友比较多，如果你们以后谁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他说着，又指了指手右边，说道，“这两位是我表弟，萧明，萧和。”说罢，他看着旁边的萧明，想让他接过话。

萧明便说，“我是萧明，大家一般都叫我小明，在上初二，理想是当一个作家。”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终于还是说道，“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明天”在“青青之坪”杂志上投了稿，正在评选年度优秀作文，希望大家有机会支持支持。”

萧和听了很是惊讶，他知道萧明喜欢写些东西，但萧明性格内向，没想到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推销自己的作文。不过此时全桌人都在等他介绍，他便说，“我是萧和，在二中上初三，特长……”他心里想，难道我特长是和学霸搞好关系，嘴里却说，“我没什么特长，特长就是甘当绿叶，周围的人都显得光彩照人。”

萧洋马上补充到，“哪里哪里，你物理一向很好，最近又在上物理竞赛，肯定是要拿奖的，另外上次听说你运动会，跑步还拿了第一，是不是？”萧和听了就朝他笑笑。

萧和右手边做了一个女生，白白的，稍稍有点肉肉的感觉，正在埋头啃着鸡腿，这时桌上没了声音，才意识到轮到了自己，她急忙把口里的东西咽下去，说道，“唔是，我是姜韶，今年是高一，特长恩……能不能不说？”

她身边一男生反而拍了她背一下，说道，“生姜，你都这样子了，谁还不知道你的特长是吃东西！”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萧和见这女生脸憋得通红，在桌子下面用踹边上的男生，这男生倒是大大方方，他挺了挺胸，说道，“我是姜勇，就是这位生姜姐的堂弟，在念初一，最讨厌的是萧洋表哥，老爸老妈天天在耳朵便唠叨，萧洋表哥怎么又成绩好，又会做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还以为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他又说，“今天见了，也没那么可怕。”他话说得活泼，气氛就轻松了一些，萧和听见姜韶在她弟弟耳朵边上呸了一声虚伪。

之后是三姐妹，大姐刘佳颖，二姐刘琪，三妹胡昭，据称这三人是堂姐妹关系。萧洋对着姐姐夸妹妹，对着妹妹又夸姐姐，最后一家人，都被他夸了一遍。

少年少女便聊了起来，萧和想起刚刚的事，就问萧明，“小明，你平时说话都扭扭捏捏的，怎么今天推荐起自己的文章了？都写了什么？”

“我拿给你看吧？”萧明道，说着就要去掏书包。

“别，吃饭呢。小明，你给我说说？”萧和道。

“恩，现在说这个也不是很合适，总之，我写这篇明天，是因为我在看励志文章的时候，总是在想一个问题，“明天到底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吗？”，小和哥，你觉得我们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的，还是由诸如奋斗，努力，智慧决定的？”

萧和实在没想到，这个还在上初一的表弟会想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道，“即有天生决定的因素，比如说智商，也有后天的影响，比如环境，不是说孟母三迁么？”

萧明接着说，“是啊，那环境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环境就是环境，能由什么决定？”这却是身边的叫姜勇的少年说道，“由你爸妈决定的？”萧和才注意到，姜家姐弟正在边上听着。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他们是由“你”决定的吗？”萧明问道。

“有些不是，我出生的家庭，就不是我决定的，不过我要去那个学校读书，大部分是我决定的。”萧和说道。

“唉，我是说，我们生活就像小河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命运的轨迹早就决定好了。个人的努力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萧明看姜勇一脸茫然的样子，说得有些紧张，他看着萧和说，“小和哥，你能明白吗？”

“你觉得个人努力一点作用都没有吗？”姜勇问道。

“就算个人努力对命运是有影响的，但是为什么人和人在努力上有区别呢？”小明还是想解释，“也许因为先天有人自制力强；或者因为父母教得好。但这些因素，都可以归结为：先天的条件和外界已经有的环境。所以，个人努力也是先天条件和你所在的环境的结果。”

“假如我们用一颗弹珠的轨迹来比喻一个人的命运。初始的时候，你弹了一它，它有一定的速度和方向，这就像是一个人的先天条件。在它的一路又会遇到障碍，或者下坡，或者遇到墙壁，这些就是外部环境。所以，一个弹珠的轨迹，在你弹出手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小明，你是这个意思？”萧和最近在学物理，比喻就都是物理的。他却是想到，人生轨迹都是已经决定了的吗？自己难道就是那颗被人弹出了手的弹珠，不管弹珠的意愿如何，它最终只能在自己命运的轨迹里前进。

“小明，小和，这也新年的日子，你们就在讨论物理问题吗？难怪物理学地这么好？”这却是萧洋的声音，他似乎有些不满萧和他们和姜家姐弟一起聊这种无聊的话题。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又开始聊他参加辩论赛，激烈交锋，怎么把对方说得牙口无言，如此种种。

过一会儿，姜韶捅了捅萧和的胳膊，对着他们两个说，“这是决定论，我以前在《西方哲学史》上看到有人提到过，就是说整个宇宙都是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初始条件和运行规则设置好以后，它如何运转早就是已经确定无误的。每个人的命运因此都是决定的。小明，你年纪这么小，就会想这个问题，一定非常适合学哲学。”姜韶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白白净净的普通女生，但是讲起和哲学相关的事情，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萧明摸了摸脑袋，说道，“想得还不是很清楚，但是父母都让我别钻牛角尖。想这样的事情，有时会有些头疼，但是还是忍不住去想。”

“现在喜欢哲学的人可少了，大家都是听听歌，看看动画片，我家有西方哲学史，有尼采还有叔本华，有关于悲剧的，还有关于事物的表象与本质。你对什么感兴趣？”姜韶身体前倾，两眼放光，盯着小明，放佛要强行借书给他一样，“要不，还有小王子这样的儿童哲学，你可以先看。”

“我不是儿童！”小明说道。

“那也不是真的是儿童哲学”姜韶。

“姐，你又要强行推销你那几本哲学书了。”姜勇拉住了他，“你爸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最后姜韶竟然要和萧和换个位置，似乎要和这难得一见的哲学同好亲近亲近，吓得小明最后躲在萧和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