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汗血天马给契丹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甚至耶律德光都没让人把它牵出皇帐,而是留在了帐中。
马儿也十分通人性的半卧下,竟有种怡然自得的王者风范。
耶律德光见了,越发觉得此马与他很是相配,唯一可惜的,就是被劁了。
当然会被劁,因为战马都会被劁,更是因为,张昭不可能让汗血马的基因流出河西。
这匹送给耶律德光的汗血马,可是他在疏勒城下缴获的那匹天马与一匹漂亮折耳母马配种出来的上等战马,基因非常优良。
在这个时代,这种档次的种马,那是妥妥的战略武器了。
在见过这匹汗血天马过后,两个来自波斯和天竺的美人,似乎不是那么让人激动。
两个美人虽然很有异域风情,姿色也算上等,但在耶律德光这里,并不算多稀罕。
好歹也是五六百万人的大国之主,耶律德光身边的美人,很多姿色都要超过这两。
至于异域风情,也就那样吧,因为此时的东北和漠北,还是有少量斯基泰或者白匈奴血脉后人存在的。
几百年后的女真人金国中,都还有黄头女真的存在,他们大多是被草原各族掳掠来的西边奴隶后人。
对于耶律德光来说,唯一让他有些感兴趣的,就是波斯这个名字了。
“听闻昔年大朝长安,有波斯王定居,未知波斯是何地方?距此有几千里?”
耶律德光不是在问武达儿,而是在问跪在地上的萨曼波斯王族美人。
美人轻抬螓首,轻声答道:“萨曼波斯位在上国西南,此去约有八千里。昔年留居大朝的波斯王,当是我族远亲。”
也行吧,萨曼波斯的始祖,是萨珊波斯王朝君主巴赫拉姆六世的后裔,算是远亲也没错。
耶律德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波斯美人说的是带着洛阳口音的雅音。
虽然吐字有点怪怪的,但沟通是没问题的,至少可以放在后宫解解闷,要是连说话都不通,也没多大意思。
“那萨曼波斯现今国主是谁?其国土几何?治下之民有多少?”
可能是得了好东西心情舒畅,也可能是受限于交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远方的消息特别感兴趣,耶律德光竟然破例多问了几句。
“我波斯国,称国主为埃米尔,此时的埃米尔哈米德殿下,乃奴之叔父。
叔父埃米尔治下,波斯国幅员千里,治下之民约有五百万。”
耶律德光震惊的看向了武达儿,幅员千里,治民五百万的国家,已经跟他的大契丹差不多了
这样的大国王女,怎会如同奴仆一般被张昭四处赠送?
武达儿面带笑意,神情澹然中又隐约透露出得意与自豪。
“回禀上国天子,这越往西,国家虽大,然缺少熊虎之士,若非路途太远,哪轮得到他们称王?
大契丹天显十一年(934),萨曼波斯埃米尔纳斯尔,迫害布哈拉我佛信徒,还叫嚣要把让佛陀信徒与祆教徒一样,缴纳人头税。
于是我主韩王殿下,在舅父于阗大金国天子支持下,征发于阗、疏勒、碎叶三镇大军七万,略做惩戒。
首战药杀水边破喀喇汗与波斯五万联军,次战俱战提,再下雄城,最后于布哈拉城外,大破波斯禁军,斩杀两万有余。
波斯埃米尔哈米德,肉袒牵羊出降,我主得财货金银无数,掳王子公主数十人而还。
此女,就是波斯公主中相貌中上者,今献与上国天子。”
吹牛嘛,半真半假,艺术加工在所难免。
武达儿口才极好,只把耶律德光听的双眼发光,半晌,才如长鲸吸水般勐吸一口气后,喟然长叹。
“大丈夫当如是也!我这上国天子,倒是有些羡慕了!”
“那此天竺女子,也是韩王灭国所得?”耶律德光话音刚落,他旁边一个身材雄壮,面目凶恶的契丹男子大声问道。
“然也,此女乃是天竺夏希国国主之妹,夏希国也是治民百万的大国。”武达儿大声回答道。
“好!好!”耶律德光满意的畅快大笑了起来,这红花还要绿叶配,美人也需要其他东西衬托。
一个幅员千里,治民五百万大国的公主,就算长得一般,那在这些的加持下,也会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更何况还生的姿容甚美,更会说汉话,虽然此时契丹还没有后妃制度,但耶律德光已经准备好好宠幸宠幸了。
“兀那使者,回去告诉韩王,我乃天子之弟,升天皇帝之子,皇太弟耶律李胡。
让他也送一波斯公主来,某不白拿他的,愿以良马百匹,海东青五对交换。”
说着,这位一看就是带恶人的耶律李胡,可能觉得这些还是有点不够,于是大头一甩,加码了。
“某这里还有从高丽掳来的美人,乃是高丽豪族黄州皇甫氏之嫡女,赠予尔主,权作交换!”
不得不说,武达儿是个合适的使者,这一番半吹捧半炫耀,不但把张昭的身份给立起来了。
连耶律李胡这样的人都觉得张昭是个人才,愿意用更平等的交换而不是直接勒索。
同时,他也把这票契丹人,从耶律德光到下面耶律家的男人,都给羡慕的不行。
男人嘛,这种原始的争夺欲望和征服感,是刻在基因中的,后世地图开疆的游戏那么盛行,就是明证。
“回禀大王,波斯公主身份高贵,须得禀明我主。”
武达儿当然不会马上同意,一是他没有资格,二是这玩意,多了就不值钱了。
张昭手里的波斯公主,其实不算少,十几个是有个,但除了几个真货以外,其余的身份都有点水。
比如赠送给耶律德光的这个,真实身份确实是萨曼波斯王族,是哈米德的侄女。
但实际上已经隔得非常远了,被掳来之前,不过是哈米德姨母的侍女。
开什么玩笑,张昭把人掳掠了这么远,要是真公主,除了他身边塞菲叶姐妹和送给李圣天的以外,根本不会往外面送。
因为你让人家破了家,从公主成了奴婢,还往外边送,能不恨你?
特别是送给耶律德光,肯定要防着枕头风啊,这可是妗娘曹元猩现身说法教的张昭。
所以只有这种身份真真假假的,才会听从张昭安排,至少不会坏事。
她们之所以能得耶律德光这种不缺美人的大国君主宠幸,身份其实是最耀眼的光环,比相貌的加成多多了。
这样的人送出去,要敢吹枕头风对张昭不利,那张昭就把她身份曝光。
光环一没,想在契丹这种竞争激烈的后宫保持地位,那就基本是妄想。
而在后宫,没了宠幸,没了地位,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无礼!还不退下!”耶律德光假模假样的训斥了耶律李胡几句。
不过他知道,这河西使者,一定会回去跟张昭说,张昭不傻的话,只要他耶律德光不反对,也还是会送一个地位低一点的过来。
只不过,耶律德光不会开口要了,因为从目前来说,这河西张昭送了他佛宝、天马、大国公主这三样无双珍宝,不会无所求,所求还一定很大。
而且双方之间,张昭在浑河边袭杀他左皮室奉圣军的事情,也还没解决呢。
可是这种气氛,又不适宜在说这种事情,耶律德光一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主要是他闹不清楚,张昭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提出条件,也不是一个使者能跟他谈的。
河西使者到这来的目的,应该是避免事态的进一步复杂化。
于是耶律德光设宴款待了武达儿一行人,同时暗中的这一条线也开始起作用,韩匡业开始让曹延敬,提供更仔细的归义军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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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晚宴终于结束了,耶律德光赶紧召见了韩匡业,韩匡业找到曹延敬,是去探武达儿的底细去的。
“如此说来,这河西张昭,是想接走云州城中的人?”
耶律德光听到张昭这个要求,瞬间刚刚收到珍宝礼物的好心情,顿时就被破坏了大半。
他没想到,张昭真正的要求,是想从他口中夺食。
左皮室详稳耶律颇德当然不想耶律德光轻轻放过张昭,他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陛下亲率大军,围困七个月,岂能只得一座空城?
就算是河西人只想接走大同军也不行,他们抗拒大契丹天兵,绝不可放过!”
耶律德光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张昭,反倒是因为耶律颇德那句围困七个月。
在围云州之前,耶律德光没正经打过中原坚城,以前攻破的,都是些边荒的小城或者烽燧堡,云州这样的坚城,他还是第一次尝试。
嗯!这一尝试之下,差点把耶律德光打抑郁了,现在他听见谁说他围城七个月,心里就先不舒服了起来。
而耶律颇德没参透这点,还在那嗷嗷说云州如何,如何,整的耶律德光都有些要绷不住了。
左皮室详稳耶律屋质是个契丹人中的老狐狸,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也不提醒,干脆让耶律颇德多说几句,惹得耶律德光快要爆发的时候,才开口说话。
“陛下,按臣所见,我们虽然弄清了这张韩王是何方神圣,但未见其人,总是不能准确判断。
不如我们遣使西去,让那张韩王到浑河边来,与陛下一晤。”
武达儿送了一匹上等折耳马和一年两百斤白糖,五百斤茶砖的商品供应权,就是为了买耶律屋质这句话。
“若是那河西张韩王不肯来,该当如何?”韩匡业低声问道,这是在替耶律德光问。
“若是他害怕不肯来,什么接走大同军诸人,自然就无从提起。
若是他来了,但是河西兵马并没有那么强悍,那就当场打杀了他。
若是河西兵马确实强悍,臣还请陛下以我大契丹国为重,暂且忍耐。
他日我等掌控了燕云十六州甚至晋国河北膏腴之地,有的是时间来对付这些河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