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
司马靖自然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但当徐还大概解释之后,便完全明白了。
“王爷譬喻精妙,徐徐图之,令敌疏于防范,待此消彼长,占据绝对优势之后,一击即中,一战功成。”
徐还颔首示意,深以为然。
温水煮青蛙只是一时之举,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到了一定程度,临安那帮人一定会跳起来反抗的,只是到了那时,他们还有多大的威胁呢?
自始至终,徐还在乎的都不是他们,他在乎的是本就满目疮痍的江山,以及已经饱经苦难百姓。
能让他们少一些损伤,少一些苦难,手段温柔一些,多花点时间,又有何妨?
当然了,必要的时候心狠手辣雷霆一击,自己也绝不会手软。
……
随着高阳郡王座驾返回洛阳,汉水之乱的真相也完全公之于众。
将领徐庆与王翰等人阴谋兵变,意图谋害高阳郡王,进犯洛阳,对太上皇不利。
从谋害郡王到谋害太上皇,级别已经完全不同,属于十恶不赦。本人处斩不算,满门抄斩也就在情理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之前有人还试图以此攻讦徐还残暴不仁,现在完全哑口无言了。
更严重的在后面,据徐庆的口供交代,他阴谋叛乱乃是受了临安有人指使之故。
临安有人要害高阳王,意图对太上皇不利?
消息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天下为之震动。
虽然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算是心照不宣,可是一旦摆上台面,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太上皇赵佶前所未有地愤怒,派出使者持亲笔敕书前往临安,斥责当今皇帝赵构稀里糊涂,御下不严。
朝廷里藏有这等奸佞竟然懵然不知,皇帝当的也太糊涂,斥责之余则是强硬要求赵构尽快整肃朝廷,追查并严惩阴谋叛乱的奸臣。
大庭广众之下,太上皇亲笔制曰的敕书公之于众,独家特有瘦金体可以证明是太上皇本人御笔亲提。
这意味什么?
太上皇可以不理正事,甚至不是正经了君主,但他的地位与威严还在。这般质问,直接让身为人子,却同时身为皇帝的赵构颜面无存。
几句质问看似在就事论事,却也在质疑他当皇帝的能力,以及对朝廷的管控能力,好似再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赵构本就得位不正,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以前也只是旁人私下里说说,影响倒也不算大。
现如今太上皇说出来,赤果果直接打脸,等于动摇了赵构继位为皇帝的合法性。甚至隐约传递出一个讯号,你如果管不好朝臣天下,为父来替你管。
太上皇本来就是个微妙的存在,国有二君难免存在一些问题。不过历史上大多数的太上皇要么是软禁,要么就是傀儡,玄武门之变后的李渊与安史之乱后的李隆基都是如此。
但如今的大宋,太上皇虽是傀儡,却并非皇帝赵构的傀儡,所以诏令出两门的尴尬便出现了。
外界盛传高阳郡王挟上皇以令天子,那么这份申饬敕书到底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徐还的意思,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这份申斥来的有些“武断”,按理说徐庆谋反乃是大案,应该交由有司详细审查。可太上单凭一人口供和些许来往书信,便认定临安有人与之勾结。
重要人证徐庆,也已经被高阳郡王满门抄斩,如此做法是否有些草率?
没有调查,没有辩驳,便直接申饬。
赵构很尴尬,也有些冤枉,然而父子纲常面根本辩驳不得。何况此事他本就是幕后主使者,也根本没有辩驳的底气。
虽然秦桧很小心,但保不准会有差错失误,徐庆万一真的握有什么证据,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徐还到底只是借口出出气,还是有的放矢,还真说不好。万一辩解之后背打脸,可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乎,赵构自然满腹怨气,心中郁结,别提有多压抑了。
本来还指望着襄汉一击,即便不能杀死徐还,也能够让西军乱上一乱,谁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于秦桧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就多少有些不满,甚至几度生出必要时候拿秦桧做替罪羔羊的打算。
秦桧自然能感觉到赵构变化和些许信息,于是乎,君臣之间的信任开始大打折扣,相互逐渐疏远。
赵构因为生闷气,加上长久以来在床帷之上过于操劳,身体实则早已掏空,故而一下子便病倒了。
皇帝生病乃是大事,尤其是这等节骨眼上,赵构深知其中问题,不敢掉与轻心,只是对外宣称偶感风寒,却连宗亲和大臣们的探望也免了。
一时间,外界并不知道宫中消息。
秦桧有失望,也不免有些着急。
没能杀死徐还,也引起了赵构的不满,让他的处境变得有些糟糕。徐还借太上皇之手申斥,点名临安朝中有奸佞,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已经算是轻的,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徐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那么到时候为了缓和局势,会不会把自己当晁错一样杀了呢?
当然了,这样的类比很无耻,晁错是汉景帝的忠臣,而他秦桧……扪心自问,乃是罪有应得。
只是,有几个奸恶之辈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秦桧不免开始考虑起自保之策,他以前最大的凭恃便是赵构的信任与支持,却也经不住连续几次的动摇。
再加上赵构的猜疑与偏执,以至于现在的局面着实不堪。
是想办法重新赢得圣心,毕竟自己与赵构可谓利益相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能做到吗?
再者,官家卧病在榻,多年来生活不慎检点,这龙体万一……
所以,绝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必须尽早想办法,以应对突然之变。
也许,不应该将生死和未来交托给别人,而是紧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最重要的便是……
秦桧心中刚刚泛起了一个念头,便有人来报:“相公,张枢相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