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至清晨,黎明的光芒依旧无法照进这座金碧辉煌的浮空王宫。
此时已至用餐时间。
长长的餐桌上放置的,是一块类似箱庭的场所,里面有花园,有房屋,还有小小的秋千和木马。
以及……那些发出哭喊的小人。
母亲抱着孩子祈求着宽恕,父亲举着草叉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撒迦利亚九世正在小心翼翼的用餐,他用银刀切开了男人的头颅,将其放在了口中慢慢的咀嚼了起来,国王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然而,这位用餐礼仪永远标准而优雅的君王,此刻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因为教皇就坐在餐桌的上首,而且……圣光使徒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他的面庞不再像以往那般平静了,那张混沌星面不再璀璨发光,而是被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珠彻底取代了……
那些眼球蠕动不停,发出了狂乱而憎恨的呓语,滑腻的金色触须从教皇那宽大衣袍的缝隙间钻进又钻出,隐约还能看到一张张苦痛的面孔浮现在触须的表面,发出若隐若现的哀嚎。
“就差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圣光代言人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手指深深嵌入了那堆眼珠之中,大量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洁白的餐桌布染的发黑。
“呜呜……嘻嘻嘻嘻……圣神啊……原谅我……请求您原谅我……”
教皇发出了疯笑和悸哭,两种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出现的,让人毛骨悚然……
撒迦利亚九世茫然了起来,下一刻,臃肿的国王放下了餐刀,试探性的发起了询问。
“教皇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你,你答应过我的,伟大的圣光会赐予我永远的生命……”
这位至高无上的国王,此刻仿佛就像一个贪婪而任性的巨婴一样。
沙……沙……
世界卡顿了起来,教皇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下一瞬,它就闪现到了国王的面前,圣光代言人‘打开’了自己的面庞。
那些连接着触手神经的眼球钻了出来,它们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滑腻的触手瞬间勒紧了国王的喉咙!
“哈哈……哈哈……撒迦利亚九世,计划已经改变了……”
仿佛千百个人在同时发声,重叠在一起的空灵狂笑钻入了国王的耳畔:“我已经得到了圣神的启示……哈哈哈哈……从这一刻开始……我们要血祭这个王国里的所有人!”
所有的圣光仆从全都跪倒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而臃肿肥胖的国王颤抖了起来,他拼命的点着头,生怕失控的教皇活生生撕下自己的头颅。
“我们已经失去了进入历史的机会,您明白么?国王陛下?”
教皇松开了触手,这一刻,他的举止居然又回归了以往那副正常的模样:“我们已经失去了掌控历史与时光的祭品,没有了神话生物灵魂的指引,圣神的力量既无法降临现世,您也不能前往历史……”
圣光使徒发出了叹息:“撒弗乐王国的根基暂时无法崩塌,这需要时间和耐心,我们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可正当国王打算做出回应的瞬间,他看见教皇的神情再一次疯狂了起来!
“你这头愚蠢的肥猪没有听到吗?!”
国王的餐盘被舞动的触须打翻在了地面上,那对哭喊的母子瞬间就被星辉般的圣光活生生吞没了。
“你为什么还没有对你的大臣们下发举国血祭的命令?!”
教皇再一次扼住了国王的喉咙,疯狂的嘶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还没有召集军队?!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所有的亵神异端都得死!我们要让那片黑夜付出代价!!”
“我……我这就去,求你松开手……教皇……大人……”
撒迦利亚九世只感觉自己的喉管都快要被对方挤出来了,下一刻,教皇松开了手,国王顿时瘫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喑哑的喘息,他此时的形象看上去和一条哈巴狗也没什么两样……
然而……
“国王陛下!教皇大人!”
精致的房门却被匆匆忙忙闯入用餐室的王国大臣推了开来。
在教皇癫狂的目光中,国王的忠臣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所有的贵族全都前往了我们打造的宴会台,他们……他们擅自召开了最终的宴会!”
“你……你说什么?!”
撒迦利亚九世捂着喉咙,狼狈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不仅如此……为首的霍华德伯爵还对您做出了邀请……”
大臣跪倒在了地面上,他的身躯颤抖了起来:“伯爵……伯爵还说……来自深渊的深海公司……会让圣光教会和王室成员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国王面色陡变,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教皇。
可就在此时此刻,陷入半疯的教皇却莫名呆滞了下来,若有所感的,他转过头,用一根触须挑开了紧闭的窗,露出了天空的一角。
一片昏暗,阳光早已无影无踪。
窗外已然乌云密布……
刺眼的烈光点亮了天空,悬空的城市在大地的表面投下了怪物一般的阴影,紧随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厚重又压抑的怒云垂落了下来,彼此汇聚、碰撞,又旋转,直到漆黑的暴风彻底占据了无垠的天空。
紧接着,一滴、两滴、三滴……
黑色的雨滴倒映着闪电的烈光,宛如濒死的斗士一般呼啸着朝着地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暴雨已至。
仿佛要洗净世间所有的罪恶和不义。
这一瞬间,某种强烈的不安和惶恐的心悸感,无可遏制的从教皇的心头涌现了出来。
这位强大的人间圣者,圣光教会的第一代言人,世间所有屠夫的冷酷首领,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
那便是层层递进的恐惧。
在那震撼人心的风暴天灾面前,宏大又壮丽的圣皇之城是那么的卑微又渺小。
舞台,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