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和呼延庚又回到大帐中去,帐中正是酒酣耳热。这时,有卫兵进来报告,说刘锡带秦凤军已经到了,军汉正在安营扎寨,刘锡过来拜见承宣使。
刘光世道:“来的正好,晚到的,先罚酒三碗。”
刘锡进来,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呼延庚也口称刘四哥,喝了三碗酒。
虽然认真起来,刘锡也算贻误战机,但他为一军之主,谨慎行军,却也不算错,刘锜及时赶到,为他们刘家拉回不少分。最重要的是,刘光世明明已经到了,却不来增援,还收受金兵的财物,放完颜娄室过河。这样最拉仇恨。
故而呼延庚对刘锡既不热情,也没有表现出怨恨。
刘锡晚来,而且地位甚高,算是刘仲武一系新一代的家主,故而刘光世的焦点都在刘锡那边。
呼延庚瞅了个机会,走到吴玠身边,先喝了碗酒,闲谈了几句。接着说道:“吴大哥就要带兵回泾原吗?”
“大约如此吧,且听曲将主吩咐。”
“永兴路是个好地方啊,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只是没有大将镇守。”京兆府长安,始终是大宋前十的大城,甚至南京应天都比不上京兆府。
吴玠不知道呼延庚什么用意,看着呼延庚,等他说下去。
呼延庚试探着问:“吾乃宣抚司走马,想举荐吴大哥为永兴军经略使,镇守京兆府。”
呼延庚是真心想保举吴玠。在另一个时空的富平之战,河西六路拿出了十八万兵马,号称四十万,这就是西军的全部家底了。
但是由于吴玠是在富平之战前才被任命为永兴军经略使,根本没有时间动员京兆府丰富的物力财力,导致富平之战中,实际只有泾原军、秦凤军两军在撑门面,整个右翼赵哲所率全是民壮,金兵正是从这一面突破,最终取得了富平之战的胜利,也导致陕西大部被金兵夺取。
而呼延庚这一世就想补足这个缺陷,这一世陕西的情形,比另一个时空要好一些,京兆府未被攻破,家底更雄厚一些,经略使唐重是文官,他没本事招上兵来。但以吴玠的能力,守着京兆府这个大金矿,只要给他一年时间,他至少能成建制的带出一万兵来。
吴玠唯一可虑的就是资历太浅,肯定做不了经略使,但可以做统制。永兴军经略使是文官唐重,不通军务,正可让吴玠放手施为。
呼延庚把上面一番考虑,捡能说的都和吴玠说了,大意就是金兵肯定再来,永兴军要早做准备,而吴玠最适合把这重担挑起来。
他和吴玠说这话时,吴璘在一旁听着,见呼延庚说完,吴璘连连叫好:“大哥去了永兴路,吾便接手泾原第十一将,我等兄弟同心,定保得河西不失。”
吴玠半晌不语,沉吟良久,他刚和呼延庚认识不久,呼延庚和他议论一路的镇守武臣,可算跋扈。
但在吴玠看来,如果呼延庚真的有心举荐自己出镇永兴路,那真是个机会,最后吴玠说道:“且看宣抚司的均令,再听曲将主吩咐。”
他的意思,就是你和我说没用,你呼延庚要真心保举我,那就从宣抚司方面发下正式的命令,曲端这边同意了,他吴玠就可以接这事。
见吴玠态度积极,呼延庚觉得事有可为,又和吴璘喝了一碗。
呼延庚抬首,见刘光世和其他人喝得差不多了,他凑了上去,向刘光世借船,要率部从黄河返回河北。
刘光世正在兴头上,他也没感觉到这一次已经深深的得罪了呼延庚,便大气的说:“这有何难,娄室渡河的船只都被我追下来,三郎此战损失最巨,就当我赔给你的。沿路回去,几百骑兵只怕不会水战,我再借你五百水军,护得沿路安稳。”
次日,河西各军纷纷拔营返回本部,王彦大军要返回河东,岳飞为前锋,已经先渡过黄河去了。呼延庚又专门告诉岳飞:“眼下河东大郡,只有平阳未失,平阳知府张克戬,乃河东经制副使,可以信赖。”
呼延武康已经派了信使返回延安,让高宠护送着张婵到渡口与呼延庚汇合。刘光世率军要到汴梁去勤王,正可和他同行一段。
在黄河西岸等待的时候,鄜延经略使王庶发来了命令,号召黄河以东的士民起兵反抗金兵,“檄召河南河北豪杰共起义兵并力击贼。”
与呼延庚约定了陕州相见,李孝忠就带着这道檄文先行出发了。
二月二十五日,高宠带着二百骑兵,张婵和高鹭乘车,赶到了渡口,而在高宠到来后,刘光世大军出发的船只仍旧未能准备齐整。呼延庚实在等不得,找刘光世要了三艘船,沿黄河东下。
解州,神稷山。
几百金兵拥在半山腰,打头的两名金兵押着一个宋民跪在地上,做出要将他斩首的架势,另一个大嗓门的新附汉军对着山上喊:“邵大侠,你若是投降,便封你解州知州,若是不降,当下便斩了你家兄弟。”
跪在地上的宋民挣扎着大喊:“大哥,救我,救我。啊。”被金兵一刀背打倒在地上。
在金兵前面山上二里处,有一个简陋的山寨,一条大汉站在寨墙前面,看着被打倒在地的宋民,脸已经气得变形了。
“邵大伯,邵二哥在下面,要不咱们假意要投降,先让他们放了邵二哥。”
“金贼哪有那么容易上当。二弟,哥哥对不起你了。”他扭过头,下令,“拿好兵刃,听鼓声响,便冲杀下山。”
说完,他又向山下喊:“邵翼,挺起胸膛,大丈夫死则死矣,不可失了忠义之名。”
邵翼听到兄长的话,立直了身体,眼睛一闭,大喝:“来吧,爷爷不怕死。”
他身旁的金兵看了看主将,主将用手做了一个斩的姿势。
金兵一刀斩下邵翼的首级,金兵主将道:“今日天晚,明日再来攻打山寨。”
金兵开始掉头下山,等最靠上的金兵也转身往山下走了,山寨里突然鼓声大作,邵大侠带领军汉们杀下山来,正在下山的金兵匆忙转身抵抗。山道之上,既无法列阵,也不能乘马,山上的义军像岩石一样冲进金兵阵里。
邵兴字晋卿,解州安邑人也。靖康初金人犯晋绛,兴因起兵为盗,人呼为邵大伯,据解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金人执其弟翼以招之,兴不顾其弟,饮泣死战,大破金人之军。
在打垮了金兵之后,绍兴道:“此寨只有一条下山道路,神稷山不可久留,吾听闻西军豪杰李彦仙收复陕州,吾等投他去吧。”
李彦仙,就是李孝忠,彦先是他的字。当初李纲第三次救援太原的时候,李孝忠给李纲上书,说虽然相公你刚严正直,但是你不会打仗啊,相公你回汴梁去坐镇吧,別添乱了。
李纲大怒,下令严办上书的李孝忠,但很快三路援军都被金兵击破,这道严办的命令没执行下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孝忠在宋军中以“李彦仙”的名号行事。
李孝忠到了黄河东岸,传檄各个山寨,每天都有豪杰来投。
第一天,
“敢问前边可是巩州李彦仙?”
“本将正是。”
“中条山擒龙寨孟迪拜见哥哥。”
“你寨中有多少兵马?”
“男女生口万余人,其中青壮三千人,请哥哥赐我粮草兵甲。”
“且与我同行,前去陕州,再做打算。”
第二天,
“敢问前边可是巩州李彦仙?”
“本将正是,壮士是哪一位?”
“老钟经略相公的侄儿,种潜是也。”
“小将军怎的落草为生?”
“说来苦也,让种家列祖列宗蒙羞,不说也罢,只求李将军带我杀敌。”
“小将军有多少军马”
“壮丁生口八千人,老弱妇孺也有同样的数,请哥哥赐我粮草兵甲。”
“且与我同行,前去陕州,再做打算。”
第三天,
“敢问前边可是巩州李彦仙?”
“本将正是。”
“解州孟迪拜见哥哥。”
“你寨中有多少兵马?”
“好几千人吧,数也数不清,请哥哥赐我粮草兵甲。”
“且与我同行,前去陕州,再做打算。”
第四天,“张勉,张渐兄弟拜见哥哥。”
“同去陕州,再做打算。”
第五天,“俺白保别的不知道,只要李大哥给我这几千号人一口饭吃,俺白保这两百斤,一条铁棍,就卖给李大哥了。”
第六天,“当初真定之战,俺李进连中八刀,人称八洞鬼,早已是个死人,但我这死人还能动,就要追随李提辖杀索虏。”
第七天,陕州城下。
一条大汉拜倒在李彦仙面前:“我张宗不过是个胜捷军的小卒,见金贼弃了陕州,城中百姓无人照顾,才领了一帮弟兄,暂时将陕州管起来,今天提辖来到,我就把这胆子交给提辖了,我就跟着提辖杀贼便好。”
和另一个时空一样,黄河两岸大小义军、流民、盗贼,听到李彦仙的名号,纳头便拜,在到达陕州城下时,李彦仙拥兵三万,跟随的妇孺也有三万。
李孝忠收了张宗的印信,带着沿途来投的六万男女百姓,开进了陕州,在陕州坐衙,等候呼延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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