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脸上齐齐失了血色,李嗣升对左右亲兵道:“去调弓箭手!把这附近全都围住,决不许猛兽伤人!”
甄王问那亲兵道:“虎在哪里?”
亲兵牙齿咯咯作响,向北指道:“林里……在林子里……有……有一个妇人被虎吃了!”
甄王当即带人奔进树林,走了不远,就见遍地都是血迹,果然有一具妇人尸骨,鲜血淋漓地散落四处,状甚凄惨,显然是刚被野兽啃咬剩下的。
众亲兵不敢大意,纷纷护卫在甄王身周。李嗣玄胆气粗豪,一向不惧危险,因见那妇人衣衫颇为眼熟,直接上前去瞧她面目,看清之后,不禁“啊”一声惊呼,大退两步。
身后陕王跟上来问:“怎么了?”
李嗣玄脸色惨白道:“三哥……这……这怎…是沐儿的乳娘啊?”
陕王惊道:“甚么?”上前一看,那尸骨不全的妇人,竟真是弟弟李沐的乳娘张氏。
武惠妃的长兄武忠在李沐出生之后,特意从府上挑选了两个年轻乳母送进宫来,张氏是其中之一,陕王等人都曾见过多次。如今李沐该是跟着武惠妃在拾翠殿,他的乳娘怎会出现此地,居然还葬身虎口?
当下陕王令人循着地上老虎爪印寻找,却是一路向北去了。
追着踪迹又行里许,远处慕容则正将一个身穿仗身服色的大汉捆在树下,两头死虎倒在血泊之中,咸宜公主发髻凌乱,脸带泪痕,在一旁抽噎。
见陕王满面慌张地奔来,登时哇地一声哭了:“三哥!三哥……有人绑走沐儿,还……还吃了张妈妈!”
陕王赶忙将她抱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好了,别怕!别怕……”
甄王看那两只老虎体型甚大,一只被利刃贯穿了脖颈,另一只喉咙剖开,连气管都断成两截,居然都是给人一击绝杀。正要问慕容则,谁知他面有急色道:“甄王恕罪,鸿飞一人去追凶徒,卑职须得跟去看看。”
甄王惊道:“是李将军杀了这两只老虎?”
慕容则点了点头,一指地下大汉道:“此人绑了公主和皇子沐,甄王有话便问他罢。”说着转身朝着长安旧城纵跃而去。
陕王呼唤不住,只得向咸宜公主道:“怎么回事?你和十二郎在葡萄园,如何又到了这里?”
咸宜公主惊吓过度,言不成句,地下那大汉被慕容则捆成一团,口中堵物,面容扭曲,挣扎几下,却从腰间露出一块木牌,悬在衣带上。
李嗣玄面色一凝,俯身摘下木牌,低头一扫,登时脸色大变,低声附耳道:“三哥……这人……是国舅府上的仗身!”说着偷偷将腰牌露给他看。
陕王一时脑中百转千回,倘若牵扯出国舅王守一谋害皇子公主,那该如何是好?耳
听步履刷刷,远处两名戎装将领带领大批卫士赶来,一个是左监门卫将军唐地文,另一个是右威卫将军高广济。
两人向陕王、甄王行礼拜见,就要捉了那仗身回去拷问。陕王道:“且慢,先问清楚再处置不迟!”
咸宜公主这时止了哭声,终于将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张氏要带她去看“好东西”,咸宜公主见这妇人笑容诡异,左右无人,不禁有些惧怕。转身要逃,却被人一手掩口,圈住双臂,凌空提了起来,跟着有人绑了她双腿双手。
咸宜公主呼喊不得,只见两个彪形大汉穿着仗身服色,一个将她挟在腋下便走,另一个手中却抱着熟睡的李沐,对张氏道:“他不会突然醒来哭闹罢?”
张氏低头道:“我抱他出来时,喂了几口安神汤,少也睡上一个时辰。”
想不到这妇人看似温和,心地竟如此阴险,咸宜公主呜呜挣扎,两腿直踢,可惜人小力弱,毫无作用。
出了葡萄园,张氏一把抓住抱着李沐的大汉手臂,哭道:“我儿在何处?你们不是答应……”
大汉一把将她甩脱,狞笑道:“要见你儿子,他不是来了么?”
乍听一声野兽低吼,跟着张氏连连惨呼,咸宜公主侧头便见两只斑斓大虎将她扑倒在地,一口咬在喉间,张氏登时没了声响。
两个大汉不看猛虎如何吃人,挟持咸宜公主姐弟一路奔向长安旧城南面的安门。旧城近乎废置,附近罕有人迹,走出里许,其中一人回头打个呼哨,两只大虫远远跟了上来。
咸宜公主见老虎嘴爪沾血,模样虽凶,却对这两人十分畏惧顺从,心知是他们驯养了故意放在禁苑中伤人。自己和李沐姐弟就算一同被虎吃了,世人也只当是飞来横祸,绝想不到是有人指使。念及此节,顿时怒火涌起,张口咬在大汉手上。
大汉啊哟一声痛呼,骂道:“这蹄子竟敢咬我!”将她向地下一抛,抬手就要一耳光打下。
咸宜公主摔得头晕眼花,只听另一人道:“到底是皇家贵主,不可动粗,就在此地解决了她罢。”
被咬的汉子瞪着咸宜公主,怨毒道:“好,你先走。”招呼两只大虫围上来。另一人也不多话,抱了李沐便行。
看着二虎眼放绿光,口中流涎,咸宜公主虽然自知无幸,仍是放声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耳畔却只听见那大汉恶毒笑声,跟前一头大虫带着满嘴血迹步步逼近,咸宜公主终是吓得大哭起来:“大哥哥!阿爷!三哥……”
一语未毕,眼前白光如虹,离她最近的大虫呜的一声,如同被巨石砸中一般,向旁斜栽下去,颈间鲜血四溅。竟是被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剑贯穿了脖子。
咸宜公主一怔,转头看时
,绿树丛中红影翻动,一人猛地跃将出来,那大汉尚未看清来的是谁,给他当胸一脚,踹倒在地。
咸宜公主喜道:“大哥哥!”
李延青一手将她从地下抱起,一手向死虎尸身上取回长剑,耳听虎啸一声,另一只大虫张开血口,朝两人扑将上来。
咸宜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就要惊呼,一声未出,李延青身形飞闪,抬手之际,那大虫扑通栽了出去,四爪乱蹬,呜呜两声,颔下血如泉涌,将白色毛发染成全红,竟是给他一剑搠断了喉咙。
慕容则此时赶来,见了死虎倒抽一口凉气,那驯虎大汉挣扎着要站起,被他抬腿一脚制住。
李延青解开咸宜公主身上绳索,抛给慕容则,将那大汉依法捆绑起来。
咸宜公主哭道:“大哥哥,快去救沐儿!他给人抱去啦!”说着指向长安旧城。
李延青道:“泽川,你陪公主在此等候陕王,我去救皇子沐。”
慕容则点头道:“千万小心!”
抱着李沐的大汉过了安门,一路西进未央宫,刚过东阙,眼前红影一闪,李延青已在身前丈余开外拦住去路。大汉面色一寒,从袖筒取出匕首,搁在李沐颈上,以示要挟。
李延青这一路追来,沿途不见卫士把守,此间更没半个人影,若不是禁军玩忽职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到此处,冷哼一声,手中银霜剑上虎血兀自滴滴流下。
大汉见他不为所动,将李沐挡在胸前,一手扼住他小脖子,匕首又向他面颊上压了压,喝道:“让开!不然这张小脸,怕要刮花了!”
李延青眸光幽微,冷冷道:“看来你知道他是谁。”
大汉不答,忽然口中作哨一声,身侧一只金钱豹猛扑上来,张口向着李延青肩颈咬去。
李延青掌心一翻,精光四射,甩手一记飞刀正着豹口,那豹子呜一声哀鸣,向后摔出,刀尖直从颈后探了出来。
大汉见他眨眼之间如此轻易杀死了豹子,手中匕首飞掷李延青面门,继而抬手将李沐向外一抛,转身要逃。李延青左手在面前一拂,将匕首接住,嗖地一声扔了回去,跟着飞腿猛踢,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从足尖击飞,迅疾刚猛。
耳听噗噗两声,那大汉左腿被匕首刺穿,右腿同时被飞石击中,喀喇一声腿骨折断,向前扑倒在地。
眨眼之间,大汉扑通倒地,李沐正给他扔上半空。刚满周岁的婴儿若经此一摔,脑袋坠地,必死无疑,李延青慌忙腾身而起,将他稳稳接在手中,抱在胸前。
低头一看,下坠处的杂草丛中竟还有两道斑斓之色,如此落地,正在一虎一豹之间。原来那大汉有意将李沐扔到这里,便不摔死,只需咬上一口也要了他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