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十月初二,上午。
在贾芸的召见下,薛姨妈、薛蟠、薛蝌父亲、薛蝌一起来到了忠武亲王府,并且被带向了武安殿。
武安殿是贾芸的寝宫,由于薛姨妈四人都是薛宝钗的娘家人,今日薛宝钗也会出面跟贾芸一起接见,所以这次接见的地点安排在了武安殿。
武安殿的明间,虽比不过乾清宫明间那般金碧辉煌,自然也是豪华气派的,明间里设着一张华丽典雅的地屏宝座,这便是贾芸的亲王宝座,这样的宝座,忠武亲王府内共有两张,另一张设在前殿忠武殿。
眼下,薛姨妈四人被太监领进了武安殿,四人发现,贾芸正坐在明间的亲王宝座上,薛宝钗则坐在宝座旁临时设的一张交椅上,另外,长史于竹也坐在明间内,是贾芸特意召他来的。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薛姨妈、薛蝌父亲、薛蝌赶忙行起了大礼,薛蟠慢了一拍,不过还是跟着行了大礼。
贾芸笑道:“岳母、岳叔父快快请起,内兄、内堂弟也都起来吧,都坐下说话。”
薛蝌父亲是薛宝钗的叔叔,贾芸对他的称呼便是岳叔父。薛蟠跟贾芸同龄,但薛蟠的生日是五月初三,比贾芸要大一点,贾芸对他的称呼便是内兄。薛蝌是薛宝钗的堂弟,贾芸对他的称呼自然便是内堂弟了。
不过,贾芸的身份极尊贵,而薛家如今除了薛宝钗,连个官职和诰命都没有,贾芸若是不愿对薛家人如此客气,自然也没什么。
而贾芸眼下如此客气了,称呼如此亲切了,不仅薛姨妈四人都感到了快慰,薛宝钗心里也感到开心,对她而言,贾芸对她的娘家人如此客气亲切,也就是对她这位亲王妃的爱护尊重。
薛姨妈四人都站了起来,薛蟠当即就要在椅子上坐下,发现薛姨妈、薛蝌父亲、薛蝌三人都没有入座的意思,薛蟠尴尬了一下,也没有坐下了。
贾芸笑道:“都是自家人了,你们都不必过于拘束,都坐下说话吧。”
薛姨妈四人这才谢恩坐下。
贾芸随即便切入正题:“岳母,岳叔父,内兄,内堂弟,今日我召你们一起来王府,是有一件要事跟你们相商。”
薛姨妈忙笑问:“不知王爷找我们有何事?”
当即,贾芸将昨日跟薛宝钗说的那些话,大差不差地对四人说了一番,只是有一点做了些改变。
昨日贾芸对薛宝钗说的是,让程华年帮忙管教薛蟠,薛蟠若敢对程华年不敬,他再来管教薛蟠。
考虑到他即将征讨清朝水家,贾芸对这一点做了些改变,改为了,薛蟠若敢对程华年不敬,他若不在,就让于竹管教薛蟠。
贾芸说完,薛宝钗接着又劝说了一些话。
薛姨妈听完,有喜也有忧,喜要大于忧。
喜的是贾芸竟主动提出帮衬她家了,忧的是,薛蝌竟要成为她家家业的总经理,薛蟠反倒成了副总经理,而且薛蝌年龄属实有限。
薛蝌父亲,有喜也有尴尬,喜要大于尴尬。
薛蟠父亲和薛蝌父亲是兄弟,两人也都是皇商,不过,薛蟠父亲是嫡长子,当初分家产自然分得多,薛蝌父亲则分得少。
薛蝌父亲对此并无怨言,相反,一直以来他都对薛蟠家的家产没有觊觎之心,他算是个正面人物,培养出来的儿子薛蝌和女儿薛宝琴都优秀。
薛蝌父亲当初分得的家业本就有限,加上他是个喜好行走天下游山玩水的,有种徐霞客的感觉,不喜欢打理生意,以至于如今他的家产只剩下七八万两银子了,哪怕薛蟠家的家产如今也缩水了许多,比起薛蝌父亲的家产也要多得多。
这次贾芸突然给薛蝌安排重任,薛蝌父亲欢喜于薛蝌能得到贾芸这位皇子亲王的赏识,有了一份好的前途,尴尬在于,他认为薛蝌做了薛蟠家业的总经理,有种插足薛家长房家业的意味……
薛蝌的想法跟他父亲类似。
至于薛蟠,呃,他对薛蝌这个堂弟是信任的,巴不得薛蝌可以替他管起自己的家业,也巴不得薛蝌和贾芸的人,一起帮他清查家里的所有铺子,只是有一点让他不满,那便是贾芸、于竹、程华年要一起对他管教……
四人分别带着这样的想法,加上此事是贾芸提出,又有薛宝钗劝说,四人自然都没有反对了。
见四人都同意后,贾芸满意一笑,看向一直坐在明间里的于竹:“于长史,此事你要当成要事放在心上,本王不在的时候,此事就由你负责了。”
于竹赶忙起身,恭声领命:“是,王爷。”
贾芸即将征讨清朝水家,即便不征讨清朝水家,作为皇子亲王和长安节度使的他也是很忙碌的,自然没有很多时间精力来打理此事。
说完了正事,贾芸笑道:“眼下已经快到了午饭的时候,我备了一桌延席,今日中午太夫人、我、王妃一起跟你们吃延席,算是一场家宴了,午饭之前还有些时间,就让王妃带你们去太夫人那里坐坐,再让王妃带你们去后花园里逛逛。”
薛姨妈四人纷纷谢恩,四人再次纷纷感到了快慰,就连薛大傻子都听出来了,贾芸这话的意思是,中午卜五娘、贾芸、薛宝钗跟他们四人坐在一桌吃家宴,这无疑也是一种亲切的体现了,而贾芸让薛宝钗带着他们去见卜五娘,还让薛宝钗带他们去王府后花园里逛,同样也是亲切的体现。
薛宝钗也对贾芸谢了恩,随即带着薛姨妈、薛蝌父亲、薛蟠、薛蝌前往王府西路的养恩堂大院见卜五娘去了。
四人在养恩堂里待了两刻钟,跟卜五娘聊了一些话,接着薛宝钗又带着四人去后花园里逛了逛,当然,过程中也有所防范,四人可不许自己乱走动,而袭人、紫娟、晴雯这三个贾芸的庶妃,薛蟠、薛蝌肯定是不能见到的。
饶是四人都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还是纷纷被这座王府的后花园惊艳到了,对这座王府的规模有了新的认识。
中午,四人跟卜五娘、贾芸、薛宝钗坐在一桌吃了家宴,随即一起回到了薛府。
刚回到薛府,薛蝌父亲便特意当着薛姨妈、薛蟠的面,对薛蝌郑重道:“蝌儿,当着你伯母、堂兄的面儿,有一事为父要叮嘱你。”
薛蝌恭声道:“爹有何事尽管吩咐。”
薛蝌父亲郑重叮嘱:“此次你能得到王爷的赏识,这份天大的福气,是你伯母一家带给你的,你要牢记着你伯母一家的这份恩情,以后你帮你伯母一家打理家业,务必尽心尽力。”
薛蝌也郑重道:“爹放心,儿子一定会尽心尽力,争取不辜负王爷对我的这份信任,也不辜负伯母一家对儿子的这份恩情。”
薛蝌父亲点了点头,继续郑重叮嘱:“另外,你要牢记着,虽说你伯母一家的家业让你管了起来,但这些家业都是你伯母一家的,你只是相当于总承局,除了你应得的薪水和分红,切不可有拐骗之事,否则不仅愧对你伯母一家,也愧对了王爷,到了那时,你那位如今尊为亲王妃的堂姐可不会饶你。”
薛蝌再次郑重道:“爹,此事也请你放心,儿子绝非如此贪得无厌之人。”
父子俩的这一番对话,听得一旁的薛姨妈心里很满意,虽说薛姨妈知道,薛蝌父亲和薛蝌这对父子的人品都是好的,但自己的家业突然被薛蝌给管了起来,还是难免有一点担忧的。
……
……
就在这天下午,掌宫太监裘世安亲自来到了忠武亲王府,对贾芸宣召:“皇上有旨,忠武亲王即刻进宫觐见!”
贾芸当即让人拿来了一百两银子,亲自递给了裘世安,对裘世安笑道:“裘公公难得来小王府上一趟,本该陪裘公公此杯茶的,奈何要急着进宫见父皇,这一百两银子给裘公公买好茶吃。”
此前贾芸整治了王府的首领太监章太监,而章太监是裘世安的人,此事也就难免让裘世安有所不满,事后贾芸就特意在王府请裘世安吃了一顿延席,还一下子贿赂了五十两金子,才化解了裘世安的这份不满。
对于裘世安这位掌宫太监,贾芸不介意花些金银营造亲近,恰如他不介意花些金银跟夏守忠这位六宫都太监营造亲近。
裘世安接过了一百两银子,满意一笑:“王爷客气了。”
贾芸随即笑问:“裘公公,不知此次父皇突然召见小王所谓何事?”
裘世安轻声道:“皇上要派王爷率领长安营征讨水家了。”
贾芸闻言点了点头,由于此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眼下并无意外,只是在心里悄悄感叹着:“此事比我预料中的来得还快啊!”
当即,贾芸骑着陪伴了自己好几年的黑色骏马,在一群护卫亲兵的护卫下,跟着裘世安一起来到了皇宫,走进了乾清宫。
这次贾芸走进乾清宫的时候,发现乾清宫里有好几个人,除了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天治帝,剩下几个王公大臣,其中军机大臣就有三位,包括了曹威。
“儿臣拜见父皇!”贾芸下跪行礼。
天治帝点了点头:“时儿平身。”
让贾芸诧异的是,天治帝随即道:“时儿,朕这里已经为你备下了一副铠甲,你且去暖阁里更衣,穿上这副开价,让朕瞧一瞧。”
“是,父皇。”
贾芸自然不能抗命,事实上,哪怕他是皇子亲王,被允许到天治帝常待的暖阁里更衣,也已经是一种不凡的圣卷了,而贾芸也已经立刻猜到了天治帝突然让他更换铠甲的用意……
在裘世安的引领下,贾芸走进了暖阁,在另外两名太监的服饰下,他退下了身上穿戴的簪缨王帽和亲王蟒袍,换上了铠甲。
这副铠甲,包括了头盔,颜色以黄为主,高端大气上档次,配上贾芸英武的外貌,穿在他的身上,属实有一种大将军的风采了。
穿好铠甲后,贾芸从暖阁回到了明间,重新出现在天治帝和几位王公大臣的眼前,天治帝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满意点头:“不错,凭时儿的容貌和身材,很搭配这一身铠甲,虽说时儿如今还很年轻,穿上这一身倒也有了几分大将军的风采了。”
连天治帝都如此称赞了,在场的几个王公大臣也不便沉默了,纷纷开口附和地称赞了起来,其中,曹威笑道:“王爷不愧是皇上的皇子,穿上这一身大将军的铠甲,倒是跟皇上穿上大将军铠甲的模样相像了。”
天治帝随即对贾芸大声道:“时儿接旨。”
贾芸忙跪地:“儿臣在。”
天治帝郑重下令:“朕今日赐你大将军铠,任命你为征北大将军,三日后你便离京去长安营,再过三日便率领长安营征讨水家,到了前线,你便是征讨的最高统帅,可以节制前线所有文臣武将!”
饶是贾芸心里有些不情愿去征讨清朝水家,眼下还是产生了一些激动的情绪,也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方才他看到这副铠甲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副铠甲非比寻常,乃是大将军铠,是只有皇帝和大将军才能穿的铠甲!
在庆朝,“大将军”不是固定官职也没有品级,是在遇到战事的时候才可能会任命的,而任命的对象一般是皇室成员或皇帝的心腹重臣。
大将军是前线的最高统帅,总揽前线的军政大权,前线的所有文臣武将,哪怕是节度使、总督、提督,也都受到大将军的节制,必要时甚至可以对高官先斩后奏。
庆朝从建国到现在,任命过的大将军人数,总共才只有十位,其中包括了第一代北静郡王、景占荣,贾家的贾演、贾源、贾代善都没有担任过大将军。
目前庆朝在任的大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抚远大将军景占荣,今天又多了一个征北大将军贾芸了。
另外,贾芸的征北大将军,比起景占荣的抚远大将军,还要高贵一些,原因便在于,贾芸是皇子,作为皇子,一旦担任大将军,又可以称为大将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