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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趟出巡比上次去金陵不同,上一回是一路低调,几乎不欲被人知道;这一次却是陛下特意下旨,命太子代君出京,视察荆南地方民情政务。
因此中规中矩摆出了太子仪仗,侍从卫队,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沿途州县更是提早数天便精心准备起来,务必保证太子殿下每到一处都能受到最为周到的接待。
老皇帝一直病着,朝中众人虽然不敢乱说什么,但心中各有担忧。太子这次离京起码要走一个多月,也不敢轻忽,将心腹大将元辰留在了京城以便在万一出了什么大变故的时候能镇得住局势。
由元辰的副将廖勇担任了太子殿下此行的护卫总管之职。思归因此得到个机会,在出行队伍中顶了廖勇之前的职位。
思归做事从来都很认真,并且习惯使然,顺手就做了个十分细致周到的出行计划安排,还提前给元辰过了目。
元大人没见过做事情这么认真周密的,思归给他看的一厚摞子计划安排中具体到出巡的这四十几天里每天的每个时辰该干什么都罗列得清楚细致,井井有条。凡是能想到有可能会发生的突发事件也专门在最后单独用两大张纸细细写了出来,且每个后面都标注了至少两个应急方案。
元辰大为夸赞之余更对此人十分看好,认为这是个可塑之材,将思归才刚在太子府中打架闹事的劣迹直接忘在了脑后。反正思归和平阳候世子在太子的家中打架,连太子都没多说什么,他便也大可不必太过计较。
乐呵呵道,“你这东西先放在我这里。”
思归眼睁睁看着元辰把自己辛苦了好几天才写出来的周密工作计划大刺刺据为已有,小心收起来扬长而去,不禁十分无语,只盼元大人能小心保管,别给她弄丢弄坏了,在这落后地方抄写和复制都不容易,她可只有这么一份。
元辰带着思归的大作来见太子,先说了说太子离开这段时间京中的布置安排,然后把思归写的太子出巡每日安排拿出来,笑道,“殿下看看,这写得可还周到?您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再去让人抄两份,给随行的侍卫总管廖勇和您身边的李固一人一份,让他们做事时也清楚些。”
太子大概看了看后讶然失笑,“这也太细发了,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元辰道,“哪儿能呢,是莫思远那小子写的。您不是让他和廖勇一起随行带队护卫吗,他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担这么大责任,十分认真,怕出差错,就提前鼓捣出了这么一套东西来,我看还有点用。”
太子玩味,“莫思远阿。”
元辰以为他想到了思归与赵覃打架之事,替思归说好话,“他就是偶尔性情暴躁些,不过大事情上都有分寸,况上次那事是平阳候世子先找上门的,也怪他不得。”
对于思归和赵覃打架之事,太子旁的没什么,就是在看到思归脸上的伤痕时有些不满,很想把赵覃叫过来揍一顿。
旁人没见过不知道,他可是见过的,思归那张脸洗白了跟蜜桃似的水嫩可人,现在蜜桃上被打出两大块青痕,多么的有碍观瞻!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在见了赵覃那张嘴角开裂,眼窝乌青,更加惨不忍睹的脸之后,太子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因为已经没地方可打了。想到思归那娇小的身姿,再对比一下赵覃的高大挺拔,太子得出个结论:那蜜桃还真勇猛,颇有点武将的骁勇气概!
那边赵覃的几个友人也在感慨。
柳余涵因最近与思归交情越来越好,所以说话不偏不倚。先是对思归硬出头去管赵世子骂前老婆这档子闲事表示了不赞成,然后又对赵世子去找思归打架表示了大力谴责。
主要是觉得这架打得不公平,“广延,不是兄弟说你,你这番真是有以大欺小之嫌,你比莫思远要高大出整整一圈,他就算站得笔直,那头顶也才刚过你肩膀。如果上阵杀敌,有这般优势自然要用,可是自己人之间却不不必了,就算你打赢也是胜之不武。”
杜家的二公子杜牟之此时也已经陪着祖母和妹妹杜若兰回了京城,杜家与平阳候府虽然同属太子阵营,但他和赵世子之间因有过争娶邱家小姐之事,所以总是不睦,赵覃与人打架带彩的热闹杜牟之是必然要看的。
看过之后对赵覃的惨烈状也不禁唏嘘,“是被俊卿内弟打得?他还真敢下手!”
莫思远杜牟之在金陵时是见过的,还记得那小子很是机灵,嘴上特别能来事,头见面便将平阳侯府说得穷困潦倒,都快揭不开锅了。没想到此人后来际遇巧合,一步登天,竟混到了太子的眼前,还立了两件功劳,日后殿下登基,论功封赏,莫思远能与他们这些一直跟在殿下鞍前马后效忠的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是没有问题的事情。
更没想到这小子除了精明还有如此勇猛的一面,别的不说,光比个头他也不该轻易和赵覃动手啊!
因此杜牟之十分赞成柳余涵的观点,点头道,“柳兄说的不错,广延现在这脸上虽然凄惨了点,但也不能遮掩你这打法是以大欺小。”
赵覃被众人轮番说了一通,已经没了脾气,拿着块冰帕子捂着嘴角,随意道,“随你们怎么说吧,我那时不是被气得顾不上旁的什么了嘛!况且那小子下手狠,他也没吃亏。”想了想又有些悠然,“不过不打不相识,我现在倒真是没那么讨厌莫思远。”
“哦?”柳余涵奇怪,“怎么?他还把你给打高兴了?”
赵覃瞪他一眼,“当然不是,”又悠然思索一会儿后微微一笑,一不小心牵动了嘴角伤处,疼得嘶嘶吸气,然后才道,“别说,那小子身形不错,腰身又柔又韧,抱在怀里娇小玲珑,十分趁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葛俊卿踢了一脚,黑沉着俊脸道,“你胡说什么!”
赵覃对于自己好友总是偏心小舅子之事已然认命,连连摆手,“好好好,你那小舅子是宝儿,金贵得很,打不得也说不得。当我什么也没说就是。”不过实在是疑惑,“俊卿啊,我看你夫人没过世前你也没这般上心,怎么对她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兄弟如此照顾?那小人儿是长得不错,有名的黑里俏,你该不会——?”猜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自语道,“应该不至于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你有过断袖的嗜好。只不过要不是因为有这点念想,你总偏着他又是为了什么?”
葛俊卿别开脸,语气有点便扭,“你别管这么多,只以后远着她些就是了。”
赵覃本是随口一说,听了这回答不由张开嘴,与其余几人一起惊讶,“不是吧,俊卿,你真有此意?”
葛俊卿苦笑,夫人变成了小舅子,他这大概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有此奇遇之人了!
出巡的第二日晚上,太子一行宿在了当地一座最好的宅院,据说是一位盐商的宅子,不过此人身份不够,没资格觐见太子殿下,因此老实腾出宅院之后就借住去了亲戚家,只有地方官留在这里侍奉殿下。
这里离京城较近,民间算得富庶,政务也平稳,太子只随意问了地方官几句话就将人打发走了,洗漱好了打算休息,忽然想起一事,命人去将思归找了来。
思归和廖勇两人一副一正统带着殿下的侍卫队,这晚正是思归轮值。因此一叫就来,“殿下,你找我?”
太子已经脱了正装,换了身玉色带祥云如意纹理的织锦长袍,靠在软榻上,姿势慵懒,腿上搭了张柔软的皮毛毯子,正在翻看一卷地方志,见思归到了就摆摆手,一个内侍托了个描花白瓷小罐子来给思归,另有一个端了热水手巾过来。
思归莫名接过小白瓷罐,揭开盖子,就有一股十分好闻的药香扑鼻而来,这香味十分熟悉,思归惊讶,“玉蘅膏!殿下你怎么给我这个?”
太子扬扬白玉雕成的下巴淡然道,“洗洗脸,再把你脸上的伤痕擦一擦,总带着这么一脸伤像什么样子!”
思归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象不太体面,特别还是正跟着太子出巡,被地方上迎接的官员看到十分不好,只是她脸上涂得有东西,不能洗,迟疑道,“我不太方便洗脸。”
捧水盆过来的小内侍忍不住看她一眼,心想难得殿下这么平易近人,关心属下,你不赶紧谢恩怎么还推三阻四!脸有什么不方便洗的?
太子知道思归是怎么回事,道,“放心洗吧,本宫手下这几个内侍嘴都严,不会出去乱说,况且这大晚上的,一会儿出去了也没人看得出你是黑是白。”
思归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道,“谢谢殿下,那我拿回自己的房中涂吧,别在这里打扰了殿下休息。”
太子却不同意,“水和镜子都给你准备好了,还麻烦什么,你就在这里涂,本宫现在还不睡。”
思归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麻利把脸上的涂黑洗干净,然后涂上一层玉蘅膏。
玉蘅膏她以前每月都有一小罐,不过感觉太子这罐明显比她见过的要好,涂在脸上香气扑鼻,不似其它药膏有刺鼻的药味,清清凉凉十分舒服,果然是好东西。
一转脸,发现太子早就不看书了,一直在盯着看她涂玉蘅膏,微微诧异,“殿下?”心道难道留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我怎么涂药,问题是这有什么好看?
太子不是想看人往脸上涂药,而是这几天总记挂着那日早晨在毓王府门口见到的那只鲜嫩蜜桃,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想再看看。
只是看过之后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对赵覃的不满之情,好好一只蜜桃,这青一块,那紫一块的,看得人惋惜,平阳候世子看来精力过于旺盛,回去要找点难办的差事给他做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