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淳这个名字没取好。
不管是幼时还是后来,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大都和淳字沾不上边儿。
自小养在静妃膝下,静妃宋氏那城府手段,后宫里算是没有第二个。
当年要不是叶筠逼得她心急乱了方寸,以宋氏那股子擅长隐忍的劲儿,怕是还能再缠斗个几年。
被这样的养母抚养着,二皇子怎么也不会是个心思单纯的。
年少时候也曾野心勃勃的想同兄弟们挣一挣。
那时候,母亲静贤妃是后宫嫔妃之首,而大皇子没有母亲撑腰,所以作为老二的他,心里是把自己当皇长子看的。
论读书,他又与老三各有所长,父皇还常夸他仁善淳厚。
君子立嫡立长立贤,二皇子自认是占了两样,机会很大。
可后来,明妃生了龙凤胎,一举成为贵妃,从此,四弟和刚出生的六弟便是贵妃之子,那是比他更尊贵的。
而且明贵妃还得宠,这也是养母静贤妃所不能及的。
二皇子从心底里开始嫉妒,凭什么这一对母子轻轻松松就能抢走他的风头。
于是,三兄弟去御花园戏台上玩耍时,他故意挑唆起三皇子的怒火,让他将四皇子从台上推了下去。
花盆破碎,四皇子闷哼一声,后脑勺磕出了血,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又怕了,又开始后悔。
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与老四是兄弟啊。
后来想起此事,二皇子才悟过来,或许那时候还有一丝良知。
也庆幸未曾全然迷失了心智,不然,他或许和老三会是一个下场。
静贤妃死后,她曾做过的事情都被扒了出来,这时候二皇子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养母费心周折,杀母夺子得来的。
真心敬爱了多年的养母竟然是杀死自己生母凶手,二皇子心理防线崩塌了。
所以,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竟然这样恶心,全都是静贤妃为了借他上位而编织的巨大谎言。
恐惧和悲痛之中,二皇子大病一场。
他既恨静贤妃杀了自己的生母,还诓骗自己多年,又害怕自己日后和大皇子一样,再也没有母亲庇护。
毕竟,静贤妃是被明贵妃扳倒的,自己会不会被贵妃厌恶,也一并杀了呢?
心事重重,他的病就一直不见好。
直到贵妃来了一趟,与他把话说了个分明,他才终于放下了。
事后想来也是,贵妃那样的恩赐、地位和家世,根本没必要对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孩子下手。
病好之后,他对挣储位这件事的心思就散了个干净。
静养的时候常看书,慢慢就迷上了诗书字画。
父皇常派人搜罗了大家名作来给他赏看,也叫他知道,父皇心里是在意自己的,并未嫌弃、放弃自己这个儿子。
再看明贵妃和四皇子,这母子两个一贯也从不恶意欺人,赏罚分明。
所以二皇子才明白,和大哥一样,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享一辈子清福也是舒坦惬意。
只是,他又与大皇子不全然相同。
都说风流才子,便是瞧得出,才子多风流。
二皇子看多了诗书,也慢慢养了这么个性子。
他生母杨氏当年就是因为容貌姣好,善歌善舞,才被废后谢氏选进宫固宠的,而宁琛的相貌也极好,所以二皇子当然不差。
再配上皇子这样一个高贵的出身,轻易就能勾走不少姑娘的魂儿。
奈何二皇子风流,他只愿与佳人对月饮酒,泛舟作诗,要说谈婚论嫁,共赴巫山,那是不情愿的。
某年,皇子们出宫至延庆寺祈福,二皇子见雨后山色极美,便独自上了后山赏景。
巧遇内阁大学士李大人的嫡女,遥望美人,便浅笑称赞。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李萱羞的满面通红,因着二皇子身着便衣,只当是哪家的纨绔公子,便毫不客气的将人怼了一通。
她本就身子不大好,气的咳嗽,忙扶着丫鬟下山去了。
惹恼佳人,二皇子心里愧疚,便派人去查看。
发现是李家姑娘,次日就亲自登门谢罪。
李萱的晓得他是皇子,却依旧傲得很,压根儿没叫他见着人。
也就正应了那一句得不到的就是好的。
二皇子从未遇见过脾气如此倔强的女子,本来也存着一两分爱美之心,故而便就此上了心。
今儿是一盆君子兰,明儿是一副红梅图,隔天又送新写的诗。
李萱本就是才女,对二皇子的文采也佩服起来。
一来二去,才子佳人便就爱慕上了。
恰逢二皇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李萱父亲位列一品内阁大臣,自然也在挑选之列。
原本因为她身子不好,该是只能做侧妃,但宁琛又听人说二皇子与李家姑娘似乎互有情意。
宁琛与叶筠本就是有情人,思己及人,便封了李萱为二皇子妃,算是成了他们的情意。
奈何成婚后,李萱才知,二皇子的温和柔情从来不止对她一人。
侧妃王氏善古琴,二皇子便吹笛相伴。
庶妃云氏姿容娇艳,二皇子常提笔为她作画。
京都醉青楼的淸倌儿杨姑娘爱昙花,二皇子也不惜花重金买来相赠。
可二皇子也依旧待李萱极好。
李萱的生辰、喜好,他无一不记得,初一十五必来正院,更是时时亲自为她尝汤药,敲打妾室,处处维护她的体面尊严。
可即便如此,李萱还是失望了。
因为发现,二皇子不曾对哪一个用真心,也不曾贪恋哪一个的美色,他只是习惯了做个风流君子。
李萱孤高清傲,发现所嫁之人并非心中所想,便也就此死了心。
可嫁的是皇室,也容不得她和离,况且,二皇子待她极好,旁人瞧着也并无错处。
所以,成婚四年后,李萱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此推脱养病,再不肯与二皇子亲近。
被拒之门外,二皇子全然不知为何。
思来想去,不得解,也就不强迫李氏了。
只是哪怕李萱不再与他亲近,他也依旧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对嫡妻的尊重。
照例敲打妾室和奴才,不许怠慢了嫡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