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蕴秀带着满珠等人走后, 梅婕妤独自坐了一会儿, 不见女儿回来,于是对屋里服侍的宫女说:“我去后花园找清平公主, 若是皇后来了,烦请你告知一声。”
宫女福身, “奴婢知道了。”
梅婕妤带着随身的侍女杏花往后花园行去,椒房殿的花园并不太大, 梅婕妤各处都找了一遍却没有看见徽娟,心下着急,担忧道:“徽娟这是去哪里了, 怎么到处都看不到人?”
杏花眼尖, 指着前面,道:“婕妤, 您看, 那边好像有个小亭子,可能公主在那里玩。”
梅婕妤看了一眼,不远处是一片开得灿烂紫藤花, 再仔细瞧紫藤花密密麻麻的垂下来,仿佛是花帘子, 微风吹动花帘, 隐隐看到那头似乎有人。
两人走过去, 杏花上前一步,正要掀开紫藤花帘 ,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娘,夫君已经找好了道长,但是这事儿我可不敢跟姐姐说。”
杏花的手已经放在紫藤花上了,硬生生地停下来,回头对梅婕妤说:“婕妤,里面有人,听声音是乐成侯夫人与陆夫人。”
梅婕妤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小点声音,然后附耳去听。
只听余母叹气,“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后宫里谁都可以有孩子,偏偏这冯氏就不行,当年冯氏就差点要抢了你姐姐的后位,如今又要生儿子抢顼儿的位置。”
分明是春日,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应该很暖和,可是杏花身上一阵冰凉,颤抖着声音说:“婕妤,公主应该不在里面,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梅婕妤好奇心起来,摆摆手,让她禁声,扶着花帘细细地听。
余母道:“少儿,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陛下已经立了顼儿为太子,又大力提拔咱们余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陛下的父亲也曾经是太子,结果如何,还有那昌乐王,当了三个月的皇帝,冯熙说撸就撸下去了,你找的那个道长行不行啊?”这是余少儿的声音。
她继续说:“夫君说他很厉害,由他施法,向鬼神祈告,行祝诅之术,很灵验。”
余母说:“那就好,我们也不是想伤人心命,只要冯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就行了。”
梅婕妤脸上刷的一下白了,“祝诅”、“冯氏”,她明白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杏花吓得已经快哭了。梅婕妤拉着她,道:“咱们快走。”
慌乱之中,两人弄出了一点声音,不敢再多想,匆匆离去。
余母与余少儿听到声音,立刻道:“是什么声音?”余少儿喊了一声“红枣”,
侍女红枣掀开花帘进来。余少儿眼睛一眯,问道:“你去哪里了?”
红枣道:“奴婢刚才内急去如厕了。”
余少儿道:“刚才仿佛有人在这里,你去看看。”
红枣忙在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禀告道:“夫人、小姐,可能是听错了,没有什么人。”
余少儿慢吞吞地走出来,目光落到地上的浅浅的脚印上,反手就给了红枣一个巴掌,红枣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就肿了,眼里含着泪,跪在请罪。
余母也看到脚印了,道:“这可能是红枣的脚印。”
余少儿冷笑一声,“娘,您仔细看清楚,这个鞋印很明显是嫔妃所穿的鞋子。咱们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了,都免不了一死,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姐姐。”
余母吓得脸色煞白,问:“少儿,这可怎么办呢?”
余少儿道:“查查看今日谁过来椒房殿请安了,就能知道刚才是谁在偷听了,先想办法找到人,再说吧。”
余母道:“这么大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姐姐了,不然真出了事情我们恐怕是兜不住的。”
余少儿忙道:“娘,夫君说有事情要和我商议,我今日就回家了。”
余母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怕你姐姐责备是吧?”
余少儿依靠在余母身上撒娇,“娘啊,我怕姐姐要说我,你让我回去吧。”
余母笑骂道:“小机灵鬼,你哪次闯祸不是我在你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行了行了,你快家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你对我最好了。”余少儿道。
……
梅婕妤找到了在偏厅吃东西的女儿,牵着女儿,匆匆离开了椒房殿。回到兴庆殿,把女儿交给乳娘,她浑身战栗,裹在被子里仍然发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吩咐道:“杏花,你去把戎美人请来。”
戎美人很快过来了,见到梅婕妤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关切地问:“梅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我去帮你传御医?”
梅婕妤摇摇头,拉住戎美人的手,说道:“妹妹,我、我快不成了,我不在后,就麻烦你照顾徽娟了,”她的眼泪掉了下了,“你知道的,没有娘的孩子是多么苦,咱们曾经说过的,让徽娟认你做义母,求求你照料她,下辈子我结草衔环报答你。”
戎美人一脸不解,“梅姐姐,什么死不死的啊,你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梅婕妤泣不成声,她不想连累戎美人,在椒房殿听到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向戎美人吐露,只是说让戎美人照顾徽娟,最后戎美人答应下来。
待戎美人走后,她匆匆写了一张信笺,然后让兴庆殿一个做粗活,长得十分不起眼的丫头把信笺给蕙草殿的张充容送去,并再三嘱咐道:“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一切处理妥当后,梅婕妤把女儿抱在怀里,怎么也亲昵不够,徽娟懵懵懂懂地说:“母妃,你怎么啦?”
梅婕妤强作微笑,“母妃最疼爱徽娟呢,以后徽娟要好好听戎娘娘的话,要乖要懂事,知道吗?”
“徽娟,知道了。”
……
余母寻了一个机会,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对余蕴秀说了。余蕴秀心头涩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余母小声地说道:“我与你妹妹明明让红枣这妮子守着,谁知道她突然去如厕,梅氏正好过来。”
“娘,女儿要被你害死了!”余蕴秀颓然,靠在了榻上。
余母嗫嚅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要是冯氏生下儿子,哪里还有顼儿的立足之地?”
余蕴秀心头火气,将桌子上的瓷器重重地扫到地上,道:“娘,陛下的生父哀思太子是怎么死的您可知道,是因为江不凝构陷哀思太子行祝诅之术,陛下是深恨这些。”
余母头一次见女儿发这么大的火,心虚道:“少儿找了道士,不过还没有行事,既然你说不行,那就不做了,别这么生气,没什么事的。可是,梅婕妤今天可能听到了我与少儿说的话,女儿啊,这该怎么办?”
余蕴秀对家人深深地感到失望,冷冷地说:“还能怎么办,我去向陛下请罪。”
“不能去!”余母皇后,立刻扯住她的袖子,“你若是去了,不但我们余家完了,连太子也会被连累。这事儿只有梅婕妤一人知道,她素来胆子小,我们只要……就可以了。”
余蕴秀心烦意乱,“她是陛下的嫔妃,我能对她怎么样,与其让她去陛下面前说什么,还不如我自己去向陛下请罪。”
余母道:“傻孩子,梅氏说的话谁肯信,陛下根本不待见她,她是见不到陛下的。她有大公主这个软肋,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梅氏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尽早解决为好。”
余蕴秀有些心动,想到一个可能性,又问:“万一她跟冯宸妃说了呢?”
余母道:“冯氏会相信她的空口白牙吗?更何况咱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冯氏没有任何证据。梅氏若是个明白的,这些她都该想清楚。”
余蕴秀把头埋在余母怀里,“娘,我害怕。”
“别害怕,没事的。” 余母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道。
当夜,皇后娘娘赏赐了很多锦缎珠翠给梅婕妤与清平公主,满珠带着赏赐去了兴庆殿,梅婕妤叩头谢皇后的赏赐。翌日,梅婕妤生病了,召了御医过来诊断,开了药,但梅婕妤渐渐不进食了。七日后,兴庆殿传来消息,梅婕妤病逝。
王沅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与公孙柔嘉下棋,她有些懵了,道:“前些日子,去椒房殿请安时,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公孙柔嘉叹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能这就是梅婕妤的命吧。”
李湛对梅婕妤素来没什么感情,梅婕妤的丧事就交由少府按照婕妤的规格办理,但是在皇后恳请他照顾清平公主的面子,于是李湛同意了按照九嫔的规格办理丧事,并将梅婕妤葬在了杜陵的妃园,清平公主则交由戎美人抚养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申明:本文架空,不黑历史上的许平君、霍成君、王皇后,其实她们都是可怜人,身为女子,在那个时代很不幸。虽然有一定原型,但是为了故事的曲折性,只能设置一部分人为反派。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