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沅心头冒火, 暗自掐了掐手心, 忍着气,摆出一个笑脸来, “孟女官,公孙美人一介弱质女流, 在掖庭邵狱那种地方待一晚上未免太不妥当。事急从权,皇后娘娘把此事交给您办, 已有授权,现在证据确凿,释放公孙柔嘉本是应当的事情。”
“王婕妤此言差矣, ”孟昭姬将当票放在桌子上, 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信任臣, 臣更是应当谨守本分, 不可擅专。此事必须要得到皇后同意,臣才能让掖庭令放人。”
王沅自问与孟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公孙柔嘉待人和气, 更加不会与孟氏有什么过节,何以她就是死守着这一套规矩, 不肯放人。
王沅收起脸上的笑容, 冷声道:“孟女官这是不肯放人了?”
孟氏道:“非是臣不放人, 臣只是一切按照规矩行事。”
王沅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那么就请孟女官现在去面见皇后, 告知此事。”
孟氏看了一眼漏斗,道:“已是亥时了,皇后娘娘现下恐怕已经安歇了。王婕妤,你放心,明日一早臣会禀告皇后娘娘,若公孙美人确实是无辜的,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王沅冷笑两声,不再同她废话,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明光殿后,她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怎么办,难道去硬闯椒房殿吗?采青见她如此为难,劝道:“已是夜深了,婕妤您不如早点安歇,明日再说,咱们证据已经齐备了,最晚公孙美人就可以放出来了。”
王沅撑着头,无奈道:“掖庭邵狱那是什么地方,进去的人怕是要脱一皮出来,柔嘉可以说是代我受过,她在那里冷壁石床,我在这里高床暖枕怎么睡得着?”
鼠尾忍不住骂道:“孟氏这人怎么就像个棒槌,真是冷心冷肺,真不知道为何皇后如此重用她。”
“现在骂她无济于事,”王沅拍拍桌子,“可惜陛下不在宫里,后宫完全是由皇后做主,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
采青道:“在这后宫里,宣室殿的皇太后辈分高于皇后,或者可以去求她。”
王沅道:“你说的我都想到了,太后她闭门念佛,不过问宫里的事情,找她没用。
冯宸妃倒是可以说得上话,但是我与她素无交情,恐怕她不会伸出援助之手。”
鼠尾紧紧皱着眉头,突然间拍手笑道:“有了,婕妤,奴婢想到办法了!”
“快说!”王沅紧盯着她。
鼠尾道:“胡婕妤的母亲马氏夫人前些日子进宫小住,如今还待在椒风殿,她是陛下乳母或许说得上话。”
她一提起胡母,王沅马上明白过来,立刻吩咐道:“鼠尾,你去把首饰盒子里那支红宝石如意花簪子,还有那一套珍珠头面包起来,然后随我去椒风殿。”
鼠尾立刻领命去办事,采青懵懵懂懂,有些失落,鼠尾越来越能力,婕妤也越发重视她……
王沅来到椒风殿时,胡端娘与她母亲还没安歇,正在吃夜宵。胡端娘道:“王姐姐来的正是时候,我母亲做了家乡的鱼丸汤,姐姐要不要来一碗?”
王沅握住她的手,恳求道:“我有事情求端娘与马夫人。”
胡端娘忙扶着她坐下,关切道:“姐姐,有何事情?”
王沅把公孙柔嘉的事情说了一遍,胡端娘啐道:“说到底这孟氏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拿着鸡毛当了令箭,当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就不相信若是那宸妃去,她敢直接把人给打发了回去!”
然后,她又有些疑惑,“可是姐姐找我,我也无能无力,那孟氏肯定不会听我的,皇后的女儿生病,只怕她现在除了陛下与御医,其他人是一概都不想见的。”
王沅道:“你我不能进椒房殿,你母亲马夫人肯定行的,马夫人此刻去椒房殿求见皇后,就说是看望二公主,马夫人是陛下的乳母,在照顾小孩子方面有经验,皇后定然不会拒绝。”
胡端娘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嘛,我母亲胆小内向,若是让她去见皇后未免不妥……”
王沅从鼠尾手中拿起檀木盒子,打开来,笑道:“我记得端娘曾夸过这首饰漂亮,如今姐姐我就赠给妹妹。”
胡端娘眼馋这只簪子与珍珠头面许久了,王沅拿出了诚意,而且她向来与王沅、公孙柔嘉关系还不差,于是点点头,道:“那么,妹妹就尽力而为了。”
她笑着对她母亲说:“娘,女儿在宫里多承蒙王姐姐照顾,您就替她走一趟椒房殿吧。”
胡母答应下来,王沅立刻带着胡母马不停蹄地再一次去了椒房殿,这次很顺利地见到了皇后。拜见过皇后之后,胡母很有眼色地对满珠说:“满珠,我照料过陛下十几年,什么发烧发热没见过,你快带我去见见二公主。”
满珠看到皇后点头后,才扶着胡母,道:“胡妈妈,您随我来吧。”
余蕴秀脸色有些疲惫,但也没有把王沅遣出去,而是说:“王氏,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王沅把金钗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道:“金珠与钱丰二人现已经绑起来交给掖庭令了,当票在孟女官那里。证据确凿,请皇后娘娘下懿旨放了公孙美人吧。”
余蕴秀没有再为难她,“既如此,宝珠,你随着王婕妤去一趟掖庭邵狱,传我的旨意,让那掖庭令放了公孙美人。”
王沅送了一口气,道:“多谢娘娘。”
……
从掖庭邵狱接出了公孙柔嘉,直接回了南薰殿,王沅上下打量仔细她,公孙柔嘉笑道:“沅儿,莫非你是不认识我了?”
王沅喜道:“认识,当然认识,我只是担心掖庭令为难你,现在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公孙柔嘉脸色有些苍白,虽然表面上很镇定,但她内心其实很担忧。掖庭令待她还算客气,但是掖庭邵狱那地方闷热潮湿,还有老鼠蟑螂,她本是贵女,从小养尊处优,何尝见过这些?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幸好王沅及时将她救出来,不然真不敢想象在这种地方待一夜她会不会发疯。
早有宫人捧来安神汤,公孙柔嘉双手有些颤抖,喝过安神汤之后心神才安了一些,然后细细地问了情况。得知王沅一整晚都在为这件事操劳,拉着她的手,道:“沅儿,辛苦你了。”
王沅道:“不辛苦,只是那孟氏实在可恶。可惜她处处拿规矩、皇后做事情,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算了,不说她了,我看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公孙柔嘉看她脸色也发白,道:“今晚上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王沅带着鼠尾回了明光殿,事情终于解决了,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公孙柔嘉从半夜起就开始发烧,王沅次日去看望她时,她脸色通红,躺着床上,嘴里无意识地喊“娘”。
王沅心里一酸,紧紧抓住她的手,安抚了好久她才平静下来,后来又喂了药,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了,王沅坐在床边一直守着她。
到了下午,公孙柔嘉醒了过来,见王沅眼睛红肿,虚弱地说:“沅儿,你在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怎么哭起来了?”
王沅泣道:“御医来给你诊断了,你发着高烧,不省人事,我很担心……”
“我没事儿,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快别哭了。”
粟米走进来禀报:“美人,皇后娘娘遣了宝珠姑娘过来看您。”
王沅冷哼一声,公孙柔嘉轻轻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眼神,王沅不想见椒房殿的任何人,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站着。
宝珠说了几句官方话,然后放下皇后赐的补品就离开了。王沅的眼睛恨恨地钉在补品上,仿佛要把补品戳出几个洞来。粟米知趣,立刻就过来把补品拿走了。
公孙柔嘉道:“这事说起来不与皇后相关,只是孟氏太不通情理。”
王沅咬唇,金钗事件其实本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证据清楚,很快就能解决,偏偏在皇后有意无意的忽视,孟昭姬的隐隐敌视,害得公孙柔嘉白白吃了一场苦头。
公孙柔嘉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道:“这事就当它过去了吧,其实也是各种意外,如果陛下在宫里,或者如果二公主不生病,皇后有足够的时间处理都不会导致昨日的后果。”
半响,王沅才开口,“咱们这位皇后的贤德真的只是做到了表面上。这件事情中嫔妃都看在眼里,皇后如此行事,怎么配让我等尊敬!她做了五年的皇后,竟然一点长进的没有。”
公孙柔嘉道:“怎么会没有长进?就凭这五年里,后宫多少女子,包括宸妃在内,我们所有人得到的圣眷都比不过皇后一人,可见皇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陛下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