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沅哄得李湛答应带她去清泉宫避暑, 一晚上都高兴极了, 笑意盈盈地把前几日她邀着公孙柔嘉、胡端娘、林宝瑟等人烤鹿肉的事情絮絮叨叨地给李湛讲了。
她笑道:“想不到我们几个人里面最善饮的人居然是柔嘉,端娘最不中用了, 喝了两杯酒犯酒疯了,非要唱歌给我们听, 还说是曾经陛下教她唱的。”
李湛的脸色顿时就不自在起来,试图转移话题, “凉山的风景很美,朕还是继位的第二年去过……”
见王沅憋着笑看着他,他说不下去了, 挥挥手道:“行吧, 你继续说吧。”
王沅:“端娘五音不全,唱歌难听, 我们笑话她, 谁知她理直气壮地说,‘陛下就是这么教我唱的,你们有本事就笑话陛下’哈哈哈。”
李湛抚额叹息, 这个端娘啊,真是要解他的老底呀。
王沅揶揄道:“《周礼》有云, 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陛下的六乐修习不及格呀! ”
对于她的揶揄, 李湛并不对生气,反而笑道:“六艺之中,朕大部分不精通, 对于礼是最通的。”他少年时没有条件学这些,进宫后,太傅们择最重要的礼与书给他补习。
李湛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然后反问王沅,“女子四德,卿又具备哪些?”
女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王沅仔细想了想,道:“妾四德俱备。”
李湛盯着她打量半响,笑道:“就凭你这不谦逊的态度,在妇德上就差一点了。”
王沅脸色沉下来,认真地分辨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陛下喜欢听假话,那我就按照陛下的意思说了。”
李湛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只能承认王沅说的都对。
王沅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吩咐采青去将她新做的一个香袋拿过来,然后给李湛系在腰上,“这可不是普通的香袋,里头放着梅花冰片、麝香、薄荷、三七的干片。天气炎热,系在腰间,头昏脑涨时,闻一闻,可开窍醒神。”
李湛拿起香袋,放在鼻间嗅了,清香扑鼻,果然醒脑,比之宫里用的香袋都要管用,赞道:“确实是好东西。你把这方子写下来,朕让人多做一些赐给宫人。”
王沅道:“这配方是我外祖姚家祖传的方子,不能轻易给了别人。”
李湛道:“这些个世家,抱着自家那点东西,仿佛跟守财奴一般,真真有失世家的风范。”
王沅十分认可他说的话,但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方子不是自家的,于是道:“我自己也研究出来一个方子,用料便宜,效用差不多,我写给陛下吧。”
采青立刻摆上笔墨纸砚。王沅一气呵成写完了方子,李湛细细看了,再一次夸道:“你的字写得不错,师承哪位大师?”
王沅道:“是一位姓朱的夫子,年纪蛮大的,须发皆白,不过很有学问。朱夫子奉行字如其人,一个人写得字可以看出他的品格风骨,因此对于我们姐妹的字要求非常严格,每天至少要练十篇字以上,完不成就用竹条打手心。”有一次她没有完成,被打过一次,手都肿了,也不敢哭,还要继续练字。
李湛看她那心有戚戚的表情,笑道:“严师出高徒,你看你能写的这一手好字,现在想想还是应该感谢夫子当初的严厉。”
王沅还能说什么,只好说:“是呀。”
李湛由王沅练字的事情,想到太子的字上了,严师出高徒,看来他要给太子的那几个师傅紧紧弦了,还有就是太子的课业也须加重一些。
不错,每次跟王沅在一起都能得到新启发,李湛的心情更加好了,决定奖励下王沅:“既然你与公孙美人、端娘她们关系那么好,这次去西山索性都带上了。”
“啊!”王沅惊异,怎么这会儿这么大方了,她很想说只带上公孙柔嘉就够了。
尔后一想,估计是他自己原本就想全部带上吧,还故意推到她身上,真是狡诈啊。
李湛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过来明光殿了,夜晚就寝时,两人坐在帐子里,王沅感觉到一阵生疏,她拿薄毯子把自己紧紧地裹成蚕蛹状,然后闭了眼,说道:“陛下,我已经睡着了。”
李湛心中好笑,伸手去挠她的胳肢窝,王沅哈哈大笑,她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陛下,我好久没有见我父亲了,可否让我父亲也去行宫,这样不然陛下能够与老朋友相聚,我也能见到父亲了,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
李湛想起王奉光,也来了兴趣,“幸好你提醒了我,你父亲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也正想与他聚聚。”
王沅道:“您觉得我父亲好,可大多人觉得我父亲不好,太败家了,祖辈留下的田产都快卖完了。”
李湛道:“可能这就是仗义疏财吧。”
王沅不敢苟同,她觉得被骗的可能大些。
寅时末,李湛睁开眼睛,做了起来,王沅睡着很熟。他轻轻地下了床,吩咐人不要叫醒她,然后走到外间去梳洗。
王沅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她瞟了一眼沙漏,竟然快午时了。采青带着人进来服侍她梳洗,王沅道:“陛下临走时,可有说过什么?”
采青道:“陛下说他今日要去灞上祭祖,近日就不能再过来明光殿看望娘娘了。”
“哦。”王沅点点头。
采青又拿出一个盒子来,笑道:“婕妤,这是陛下让张公公送过来的。”
王沅打开看,原来是一只玉璧钏,玉色透亮,水头十分足,无一丝杂色,而且玉面上还镶着金丝。采青替她戴在手上,道:“婕妤,这玉钏最适合夏天戴了,陛下是个有心人。”
主仆几人正在说话之间,金珠掀了珠帘走进来,道:“婕妤,建章宫的公公给您送膳食来了。”
采青一拍手,笑道:“才说赏赐,现在又有赏赐。”
王沅摸着肚子,想要站起来,“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饿了。”
鼠尾拉住她,“娘娘,您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呢,且等一等。”
她在梳妆匣子里扒拉了一会儿,疑惑道:“婕妤,公孙美人送给您的那支小金钗怎么突然不在里头了,采青姐,你有看到吗?”
那支金钗王沅就戴了那一次,就让人收起来,这会儿不见了,大家都很着急,采青道:“我没有看到啊,上次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能够进内室伺候的只有采青、鼠尾、金珠、金桂四人,鼠尾急的额头上都冒出汗珠来,立刻就跪下来请罪,“婕妤,奴婢敢发誓,金钗不是奴婢所偷。如若奴婢说了假话,就让奴婢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采青自知也是嫌疑人,跟着跪了下来,王沅拉她二人起来,道:“你们快起来,我相信你们。”
鼠尾气得不行,自己的清白被人毁了,她咬牙切齿道:“婕妤,这事儿就交给奴婢去查,奴婢定然将那行窃之人抓住以证明清白。”
宫女太监进宫之前,都有一份家世履历清单,如此皇家才能放心的使唤。王沅自问对待下人不薄,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都不少,办事得力也有赏,可偏偏自己殿里出了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御下无方。公孙柔嘉送给她的这根金钗小小巧巧,乍看之下有些不起眼,所以这首饰盒子里有这么多名贵的首饰,行窃之人却偏选择了这根不起眼的金钗。
鼠尾出去后,采青嗫嚅道:“婕妤,我没有拿金钗……”
王沅拉住她的手,郑重道:“采青,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就如同我的姐妹,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她自嘲一笑,“如果在这掖庭,咱们二人都不能互相相信,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了。”
采青心里一阵激动,热泪盈眶,使劲点头,道:“采青知道了。”
随口,王沅去了南薰殿,公孙柔嘉听说了这件事情后,眉头之间有些忧色,“若是其他无名好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根金钗乃是我在家时,我母亲特定请人为我打制作,金钗上刻有我的姓氏‘公孙’二字,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可就不好了。”
王沅愧疚极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金钗是放在我屋子里被偷的,左不过鼠尾、金桂、金珠三人,姐姐就给我两日时间,我一定给把金钗给找回来。”
两人正在商量着如何办理此事,粟米慌慌张张地走进来,“美人,不好了,掖庭令带着人来了。”
公孙柔嘉站起来,道:“粟米,不必如此惊慌,我行得端做得正,区区掖庭令有何可怕!”
掖庭令周英施过礼,道:“有人举发公孙美人私通外男,臣奉皇后旨意,特地请公孙美人去掖庭邵狱查问。”
王沅与公孙柔嘉一看见他拿出来的那支金钗,顿时全部明白了。王沅正待开口说话,公孙柔嘉拉住她,微微摇头,然后对掖庭令说:“容我收拾一下再随你去掖庭邵狱。”
周英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
王沅上前一步,道:“你也说是调查,可见事情并没有确认。大人,请你通融一回,容许公孙没有收拾一下。”
粟米及时地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又看着王沅的面子,周英才勉为其难的允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事情,不虐,马上就解决。还有一更,不过可能更的比较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