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起在张婕妤心中的讨厌程度来, 程姮娥绝对能排到第二名, 第一名则是在椒房殿爬床成功并生下大公主的梅宝林。张婕妤生平最恨那些不安分的丫头,盖因她的父亲宠信家里的洗脚婢, 把她母亲抛在脑后,致使张婕妤母女两个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林宝瑟睁着一双大眼睛, 环视左右,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来, 提高声音道:“程才人,你也在呀!”
程姮娥似乎才发现她们的样子,不急不缓地从罗汉床上站起来, 理了下衣服, 福了福身,道:“原来是众位姐妹也过来了, 我刚才还说一个人看戏闷, 姐妹一起看才好呢!”
“哼,”张婕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谁跟你是姐妹,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
程姮娥不以为意,面上带笑, 将众人迎了进去。王沅心想, 这程姮娥面上柔和, 落落大方,这样一对比,张婕妤显得太失礼, 反而落了下乘,看来这个程姮娥真不能小瞧啊。
众人入座,王沅随手拿起戏本子翻了翻,程姮娥见状,主动为她讲解起来,“这个戏班子文戏唱的不错,可惜武戏还差一点火候。妹妹现在看了一出《红珠记》极好看的,讲的是前朝奇女子红珠的故事……”
“就你能的,既然你都看过了,就不要再打扰我等看戏了。”张婕妤硬邦邦地来了一句。
程姮娥微微一笑,“张婕妤娘娘,妾只是好意跟王婕妤娘娘说说戏,您要是嫌烦,妾就不说了。”
胡端娘眼珠子一转,唯恐天下不乱,说:“你继续讲啊,我爱听。张姐姐,咱们都第一次来,就先听听程妹妹怎么说吧!”
张婕妤可不吃她这一套,直接把班主叫过来,吩咐道:“先唱一出哪吒闹海来听听!”
班主不敢不从,停了《红珠记》。张婕妤笑道:“看戏就是要看个热闹嘛,那些哭哭啼啼的戏没有什么看头。”
王沅深有同感,刚才她翻戏本子,发现戏班子排练的戏至少有一大半是些才子佳人戏,让人腻烦,她叫住班主:“哪吒闹海唱完了,接着唱《捉放曹》。”
胡端娘不甘落后,道:“之后再唱《金钗记》。宝瑟,你呢?”
林宝瑟看了看戏本子,道:“就《苏状元》吧!”
班主,带着戏子去后堂装扮。程姮娥把侍女招到身份,轻声吩咐几句。侍女退了出去,再回来时,带着几个人端着糕点、水果等食物过来。
王沅感叹她实在会做人,笑道:“劳程姮娥你费心了,我就不客气了。”
程姮娥盈盈一笑,“您看得上就好。”
林宝瑟笑嘻嘻地说:“程才人真的很贴心呢,我很喜欢吃这个桂花糕。”
程姮娥舍得下面皮与众人结交,渐渐地大家就有说有笑起来,倒把个张婕妤撇在一边,独个儿生闷气。最后张婕妤还是凑过来跟她们说话了,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喝多了茶水,王沅有些内急,扶着采青站起来,程姮娥贴心地道:“王姐姐,恭房在后面巷子里。”
王沅谢了她,带着鼠尾和张山往后面走去,解决了问题后出来,嗅了嗅鼻子,问道:“是玉兰的香味,你们闻到没有?”
张山道:“这附近仿佛是有几棵玉兰树的。”
听了一个多时辰的戏,王沅本就觉得脑子有些昏,正好出来走走,散散气,行了两三百步,果真发现了几棵玉兰树。
满树都开满了粉白色的花朵,端的是一场繁花盛宴,王沅喜欢极了,道:“回去后也要在明光殿种上两棵玉兰树。”
采青比较务实,忙道:“这花儿开得正好,婕妤,咱们摘点花儿,拿回去洗干净,裹上面粉,放在油锅里炸一炸,做个玉兰香片吃。”
“甚好!”
张山刺溜三两下爬上树,选那新鲜的花瓣摘了几朵,王沅让他先送回明光殿交给厨娘。她与采青则在附近的石凳上坐着歇了歇。
四周人烟稀少,寂静无声,王沅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采青问道:“婕妤,怎么了?”
王沅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回芳仪院吧!”
两人转身往回走,突然间采青指着远处一闪而过的背影,惊道:“婕妤你看,前面有个刚刚跑过去了!”
王沅也只瞟到一个背影,“算了,咱们别管她,快走吧,这里太静了,不宜久留。”
采青心里纳闷,总觉得这个背影很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直到进了芳仪院,才陡然想起来,这个人仿佛是卫才人,而且卫才人之前搬到北宫养病,北宫就在这附近嘛。她对王沅说:“婕妤,刚才那个人是卫才人。”
此时,正好一出戏结束,胡端娘耳朵灵,立刻追问道:“什么卫才人?”
王沅道:“刚才我出去,仿佛是见到卫才人了。”
林宝瑟插嘴道:“卫才人之前不是搬到北宫来养病吗,胡姐姐,你怎么给忘了呢?”
“哦。”胡端娘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卫婉已经被打发到了冷宫,又岂是那么好出去的。
张婕妤说:“那个卫才人倒是可惜了,听说也有着一把好嗓子,同程才人不相上下呢,若是卫才人在的话,正好可以跟你比一比,谁是掖庭第一黄莺呢!”
王沅无奈地瞥了张婕妤一眼,她还真是找到机会,就各种讽刺程才人。真是闲得慌,本来大家在这里说说笑笑,看看戏,还蛮开心的,这要是吵起来了就大大地破坏兴致了。
林宝瑟瞧了一眼胡端娘,做出天真纯良的样子,抚掌道:“是呢,陛下都夸程才人你唱歌好听,比黄莺还动人呢!”
歌姬本是下九流的行业,程姮娥听着她们一口一个“黄莺”,心里憋着气,面上却还是带着笑。
胡端娘道:“我小时候常常跟在陛下身后玩,陛下还教我唱过儿歌,我总是唱不好,陛下就说我是破锣嗓子。”她这话说得欲贬实扬,程才人尴尬地笑了两声。
胡端娘继续说:“陛下都夸你唱的好听,我实在好气的很。程才人,大家都是姐妹,不如你唱几句我们听听,也让我们过过耳隐。”
林宝瑟也一个劲地鼓动程才人唱歌。
程才人的心病就是“歌姬”,唱给陛下听自然没什么,若是唱给这班妃嫔听,那岂不是自降身份,本身大家都是陛下的嫔妃,地位都差不了多少。她推脱道:“实在不好意思,昨日我贪食,吃了辣的东西,如今嗓子不太舒服。”
张婕妤冷笑道:“我看你就是推脱之词,不想唱就不唱,假模假样,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胡端娘道:“我看是程才人瞧不起我们大家不肯给面子吧。”
“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程才人分辨道,然后突然不知怎么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幸好她的侍女及时把她扶住了,才没倒在地上。
侍女大声哭喊:“来人啊,才人她晕倒了!”
“这都能晕倒,真是厉害呀!”张婕妤讽刺道,她在家见惯了这种场景,通常在她母亲面前,父亲宠爱的小妾就会动不动晕倒,然后父亲就开始训斥母亲。
张婕妤道:“她可是自己晕倒的,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大家要作证啊!”
作证!?王沅听了她的话,差点儿绷不住笑了,“张婕妤,我等看的很清楚呢,你既没有推她,也没有喷她。”
胡端娘笑道:“程才人这身体未免太弱了。”
林宝瑟:“是啊,是啊,站着都能晕倒,要好好补补了,我那儿还有几两人参,等下给程才人送点儿。”
程才人被送到最近的屋室,太医没多久就过来了,把过脉后,摸着胡子道:“程才人脉象跳动有礼,如珠滚玉盘,乃是滑脉之像。程才人这是有孕了,只是孕期比较短。”
众人面面相觑,程才人,竟然怀孕了,这是什么运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女主怀孕哈,晚了一点,不好意思。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