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柔嘉心里头一阵无力, 开口道:“女儿为着大哥的事情已向陛下求过情, 但陛下不喜嫔妃参与前朝政事,狠狠训斥了女儿一回, 幸好有皇后娘娘帮忙说情,不然女儿在这宫里颜面无存。母亲, 实在不是女儿不愿意为大哥求情,女儿是真的无能无力。”
公孙夫人眼里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色来, 她喃喃地问道:“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哥受罚吗?女儿呀,你再想想法子吧。 ”
百谷不忍心看着自家娘娘被生母逼迫,站出来说道:“老夫人, 请恕奴婢多嘴一句, 事到如今,该做的事情我们娘娘都已经做了, 您再让她去求陛下, 只怕会连累娘娘受罚。我们娘娘说起来是秩正一品,位比诸侯的三夫人,但是娘娘根基薄弱, 又无子嗣傍身,一旦遭到陛下的厌弃, 往后在这掖庭的日子就难过了。娘娘也是您的亲生女儿, 奴婢求您为娘娘想一想吧。”
公孙夫人往日是十分疼爱女儿, 但是儿子家中的顶梁柱,是要将丈夫的血脉一代一代传下去,在关键时刻, 自然是儿子在她心里的分量更重,是以百谷的话并没有将她点醒。
她哭的头昏眼花,那伤人的话就不留情面的说出来,“生女无用,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女儿!”
公孙柔嘉惊呆了,没想到素日疼爱她的母亲嘴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眼泪掉下来,心灰意冷。
公孙夫人伸手指着她,说道:“我现在才明白林夫人说得对,若是你能当上皇后,你的兄长就能封侯,也许就不会卷进广陵王的事情里面,你怎么这么没用!”
百谷为明妃不值,气得浑身发抖,怒目瞪着公孙夫人。公孙柔嘉满腹委屈,哭诉道:“皇后之位乃是凭着陛下的心意决定,女儿生性愚笨,何德何能坐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再说大哥之事跟女儿是不是皇后没有任何关系。昔年余皇后父母姊妹犯事,按律处死,陛下没有留情面,还有冯皇后,冯家人如今又在哪里?还有……”
她看着母亲面色惨白,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母亲只是太伤心了,才口不择言,把怒气都发泄自己身上,其实道理她并非不懂,算了,随她指责吧,公孙柔嘉默默地想。
公孙柔嘉送母亲出宫后,回来后没有用晚膳就躺下了,到了半夜就开始发起烧来。百谷一直守着她,很快发现了不妥,急忙遣人去传御医过来,御医过来诊脉,开了药方。熬好药,百谷喂公孙柔嘉喝药,忙碌了大半夜,眼睛都青了。青苗劝道:“百谷姐,你去歇会儿,换我来看着娘娘。”
百谷有些不放心,让青苗有什么问题马上叫醒她,青苗道:“知道了,你快去睡吧,你要是把自己熬病,也不能再伺候娘娘了,这样反而是得不偿失。”
次日嫔妃过来椒房殿请安,南薰殿的侍女过来替公孙柔嘉告病,王沅这才知道她病了。这些日子广陵王巫蛊案在掖庭传来了,人人都知道了广陵王畏惧自杀,明妃之兄是广陵王的近臣也被关押在廷尉狱,并且受了重罚,再联想到公孙柔嘉被皇帝训斥的事情,大致的情况都猜的差不多了。
张丽妃知道皇后与明妃关系好,立刻就面带忧虑地说:“这春夏之交,最易生病了,更何况明妃她素来身子柔弱,只希望她能快快好起来。”
王沅颔首,道:“想来过几日就该好了。”
常才人突然笑了两声,说道:“若真是风寒就好了,只怕是心病,心病可是难有灵丹妙药去治呀。”
何美人拉拉他的袖子,低声说:“常姐姐,你快别说了。”
常才人闭了嘴巴,她就是看不惯明妃,陛下既不是特别宠爱她明妃,而且连个女儿都没有就成了妃子,真是让人嫉恨啊。
她这话传到王沅耳中,王沅微微一笑,问道:“常氏 ,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常氏有些怕她,浑身一颤,忙摇摇头道:“妾没有什么意思。”
王沅将后宫嫔妃和睦相处,共同侍奉好陛下的那些套话说了一遍,然后变了脸色,道:“尔等身为陛下嫔妃,当恪守本分,不可道听途说,挑拨生事,否则绝不轻饶。”
然后她又让大长秋把宫规重新给众位嫔妃读了一遍。王沅对待嫔妃在赏赐及其他事情上很宽和大方,但是但凡有嫔妃违反宫规,她也绝不姑息,按照宫规处罚,总之一言一行皆参照法度,众嫔妃只能服气。
请安结束后,众人从椒房殿里出来,张丽妃用凌利的眼神扫了常氏一眼,话里有话说道:“常氏,看来你胆子还不小嘛,胡言乱语,连累我等陪着你又聆听了一遍宫规,你很厉害!”
掖庭之中,只有皇帝与皇后才有处罚嫔妃的权力,常氏并不怕张丽妃,但刚才受了训斥,她不敢再说什么,乖巧地向张丽妃认错。
张丽妃本来还以为她有几根傲骨,她这一低头,张丽妃就觉得无趣了,上了肩舆,悠然地离开了。
程昭仪的好脾气在宫里都是有名的,她看见张丽妃的态度有些颐指气使,安抚常氏道:“丽妃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常氏点点头,“嗯,妾都知道了。”
茝若殿与大同殿顺路,程昭仪没有坐肩舆,与常氏与何美人一同慢慢地走回去。她问起何美人的五皇子情况来,两人都有儿子,说起彼此的儿子,更加显得有话聊。
常氏夸赞道:“昭仪娘娘,您的性子真好,温柔陷阱,还开解妾这么一个小小的才人。”
程昭仪笑道:“大家都是侍奉陛下的姐妹,身份上本就差不多,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常氏向她道歉,“今日都是妾的过错,让众位姐姐们在椒房殿听大长秋读宫规。”
“没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可能也是皇后娘娘实在太担心明妃了吧。”程昭仪淡淡地说道。
到了分叉口,程昭仪与她们道别,并让她们改日带着四皇子来茝若殿与二皇子一起玩。
回了大同殿,常氏不住嘴地夸着程昭仪,道:“程昭仪真是极好的人了,依我看,她分位本来就不低,又生有二皇子,陛下该择她做皇后才对。”
何美人紧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常氏问道:“美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何美人表情严肃,十分认真地说:“这宫里大多数人都是人精,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常姐姐,我早已提醒过你多次,言多必失,咱们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肯定会守着云开见月明,可你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迟早会惹出大事来的啊。”
常氏觉得自己没说什么,是何美人太小题大做,两人争执了几句,何美人正色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常姐姐与我并非是一路人。”
常氏气得脸色通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我是怎么疼爱瑛儿的你都看在眼里,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何美人道:“常姐姐,我很感激你对瑛儿的好,但我只想带着瑛儿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常氏的心安分不下来,何美人不愿意因为她连累了儿子,故而要与她割袍断义。
常氏知道无法挽回,愤恨地看了何美人一眼,抹着眼泪走了。
侍女心有不忍,道:“美人,常才人她……”
“不必说了,若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有了瑛儿,我得为他考虑,就这样吧。”何美人淡淡地说。
……
王沅去看望公孙柔嘉。公孙柔嘉带着合殿上下的人在殿门口迎她。王沅牵着她的手一同往殿里走去,道:“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实在不需要这么多礼。”
“礼不可废。”公孙柔嘉道,“至少在外人眼里,我们需要把规矩做全。”
两人进了屋,公孙柔嘉神色平静说起她母亲进宫来的事情,最后道:“我最终给回绝了,可能我确实如同母亲所说,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吧。”
王沅很心疼她,说:“柔嘉,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最了解,你绝不是这样的人。至于你的母亲,她应该是为你大哥的事情操心,太过担忧,以至于说出这些伤人的话,等这段日子过去,她想明白就好了。”
公孙柔嘉苦笑道:“我母亲脾气固执,只怕她就算想通了也难以回转。”
王沅说:“因着广陵王的死,陛下心情很不好,他本无意要这个皇叔性命,但……唉,若是广陵王不自杀,或许你大哥不会被处罚的这么重,现在只能让你大哥好好保重,日后趁着陛下大赦天下时想办法让他返回长安。你千万不要再去求陛下了,不但无用,还会连累你的。”
公孙柔嘉点点头,道:“我都知道了。”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份,天气微微有些热,各色的花儿开着热闹。太子良娣董姬带着侍女进宫游玩,先来了椒房殿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这几天太忙了,今天没有二更,大家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