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闹得太大, 冯尧与冯舜兄弟俩闻声过来。齐夫人看见儿子, 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喊道:“舜儿, 你父亲要把娘关起来啊!”
冯舜是齐夫人亲子,他见母亲满脸泪痕, 心中不忍,对冯熙说:“父亲, 娘她……”
冯熙痛心疾首地说:“齐氏是要连累我整个冯家,唉!”
冯舜不敢再求情,看着齐氏, 说:“娘, 您稍安勿躁,等父亲消气了, 我跟妹妹再为你求情。
冯尧、冯舜兄弟二人扶着冯熙去了书房, 齐氏所做之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但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冯尧笑道:“父亲,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陛下已经不追究了, 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冯舜也说:“胡氏不过是一介嫔妃, 陛下不会因为她而处置冯家。”
冯熙看着这两个自大的儿子,心里一阵悲哀,“此事再不许提起, 齐氏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冯尧无所谓,冯舜为母亲求情,“父亲,娘她也是为了冯家,为了皇后娘娘,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冯熙长叹一口气,道:“舜儿,如果不是因为你与你妹妹,为父早就下令处死齐氏。”
冯舜脸色大变,惴惴不安地看着冯熙。
冯熙道:“为父的身子快不行了,冯家以后要交到你们手上,冯家再不可能有往日的风光,你们须低调行事,恭敬谨慎地侍奉陛下,或许陛下看着先人的份上,还能给冯家留有生机。”
冯尧道:“父亲,我们还有三皇子……”
“想到别想,你们兄弟没那个能力,还不如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冯熙厉声道。
兄弟俩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冯家现在不过第二代,想到这里,他不禁急火攻心,心口绞痛,吐出一口血来。
“父亲!”冯尧忙扶着冯熙躺在榻上,冯舜则去叫御医过来。
御医把过脉后,摇摇头,道:“大将军已经病入膏肓,怒下官无能为力。”
“你这庸医!”冯舜扬起拳头就要凑御医。
“冯舜住手!”冯熙喝止,然后说:“周御医,小儿无状,多有得罪。”
周御医忙说:“不敢,不敢。”
冯熙让人送御医出去后,对两个儿子说:“我的身子如何心中有数,你们出去吧。”他摆摆手,一副不想看到他们的表情。
两人出去后,冯舜道:“大哥,父亲若是不好了,这该怎么办?”
冯尧叹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非我们所能控制的,不过父亲确实老了,这两年胆子越发小了。”早已不是当年辅助先帝,果敢废除昌乐王的大司马、大将军了。
“我母亲她……”冯舜迟疑道。
冯尧拍拍兄弟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急,日后总有放夫人出来的时候。”
冯舜大喜,“多谢大哥!”
……
三皇子在椒房殿适应得很好,冯皇后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婴孩,但是照顾了两个月,这才几个月的小婴孩把她当做了母亲,看见她就咧嘴笑,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她抱,她开始喜欢上这个孩子,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
徽琰对于这个小弟弟的到来,并不吃醋,反而经常逗三皇子玩,给他讲故事,让他快快长大陪着姐姐玩。徽鸾就有些不开心了,她担心母后有了小弟弟不喜欢她了。冯皇后好言安抚她,并跟她保证:“母后绝不会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你的。”徽鸾这才放心下来。
她毕竟是小孩子,不开心地事情眨眼就过去了,渐渐接受这个小弟弟,偶尔李顼过来椒房殿看望她时,徽鸾会说弟弟怎么样的。李顼听着不是滋味,看着幼小的妹妹,很多话都没办法跟她说。
徽琰过来找徽鸾,见到李顼也在,扁着嘴巴不高兴,“太子哥哥,你只跟姐姐一起说悄悄话,不跟我玩。”
李顼对徽琰的感情复杂,徽琰也是她的妹妹,但她的母亲是冯皇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只能勉强笑道:“我正准备去瞧你呢!”
徽琰年纪虽小,却隐约明白这个哥哥不太喜欢她,她也不理他,拉着徽鸾的手,说:“姐姐,我们去放风筝玩吧。”
徽鸾也觉得跟李顼在一起很无聊,很开心地说:“好啊,母后让人给我做了一个大凤凰的风筝,我要放那个。”
李顼明白她口中的母后是冯皇后,心里一阵无力,道:“鸾儿、四妹妹,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你。”
徽鸾只想着她的风筝,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李顼无奈,闷头闷脑地离开了椒房殿。
贴身服侍的小太监石显道:“殿下,二公主只是年岁小,等长大了自然都会明白了。”
李顼心里烦躁,道:“但愿如此吧。”
回到东宫后,下午邱少傅给他讲课,见他心不在焉,问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李顼肯定不会跟他说实话,只是含糊地说:“孤只是想起了孤的母后。”
余皇后已经过世两年,宫中甚少有人会提及她,眼里口中只有冯皇后。邱少傅对太子有一丝怜惜,劝道:“还请殿下您想开些,陛下是极其爱护您的。”
李顼突然说:“冯皇后现在有了儿子,孤将置身何地?”
邱少傅身子一颤,他一把年纪了,一门心思教导太子,朝政之事,党派之争一丝一毫都不参与,太子问这话,对他不异于晴天霹雳,他镇定了下心神,道:“自古立长立嫡,才能保证国朝长治久安。”
他说出这句话来连自己的心虚,大周朝虽然明面上是这一套,但内在并不是如此,太宗皇帝非嫡非长,他被确定要立为太子后,他的母亲才封后;还有先帝,身为太宗幼子,能越过几个兄长登基为帝,可见太子地位的稳固与否,全凭皇帝的心思。
邱少傅越想越觉得害怕,他还想安安稳稳地过晚年,次日就上疏李湛,称自己年老多病,恐耽误太子,请求陛下另则贤良之人担任太傅。
李湛挽留了几次,但邱少傅一意已决,李湛最终同意了他致仕。
……
事后,李湛与王沅说起这件事来,心里很不悦,“这邱容突然要致仕,朕现在还需再重新给太子找师傅。”太子有太傅、少傅数人,太傅是有朝中重臣冯熙、公孙敬等人担任,是一种荣耀加封,并不是真正教导太子,少傅则是为太子传道受业解惑的人,邱少傅是其中学问最好的,其他几人虽然还行,但达不到邱容的程度。
太子关乎国本,是众人的焦点,邱容三度上疏致仕的事情朝廷、后宫都传开了,王沅与公孙柔嘉暗地里揣测,这位邱少傅应该是惧怕冯家,担心太子地位不保,所以才致仕,以免被连累了。
但是对李湛肯定不能这么说,王沅道:“《礼记》有云大夫七十而致仕,邱少傅年纪大了,力有不殆。再说,天下之大,有德有才的人不少,陛下再重新为太子找师傅就行了。”
从邱少傅致仕这事上看,李湛对太子仍然很看重,不能不会这么生气,冯家那边有得忙活了,或者是只看冯大将军能做到哪一步,王沅心里暗想。
李湛正处在生气之中,王沅借故出来,让人把徽君抱到李湛身边去,有了徽君这个法宝,李湛想来也不会生气太久。
张让走到王沅身边,小声道:“娘娘,陛下还没有给邱少傅恩赐,您……”
王沅叹气,这些事情其实都是该皇后做的,但太子的事情微妙,李湛不愿意与冯皇后说,冯皇后为了避嫌,很少主动提及太子的事情来。她又不在那个位置,为什么要操这个心,太子又不是她的孩子,管这么多事对她真没好处。
张让拱手道:“娘娘,想必您也看出来了,陛下着实很看重太子,您只有想陛下所想,急陛下所急,才能得到陛下的信重。”
王沅问道:“张公公,您为什么不自己提醒陛下?”
张让苦笑道:“陛下不喜宦官谈论政事。”
“行吧,我都知道了。”王沅答应下来。
她进了屋子,见徽君坐在李湛的腿上,父女俩正在说话。徽君一见到王沅,立刻就从李湛的腿上下来,去牵王沅的手,“娘!”她倚在王沅身上。
李湛吃味,“徽君过来!”
“徽君不过来!”徽君双手搂着王沅的脖子,将头靠在她的颈上,“娘身上软软香香的,徽君要一直抱着。”
王沅在心里打好草稿,道:“致仕者,乃还禄位于君也。邱少傅曾教导陛下、太子多年,陛下有何恩赐?”
李湛的脸色板起来,硬邦邦地手:“没有。”
王沅继续道:“陛下恩赐邱少傅,一则为了太子,二则世人看到陛下尊师重道,陛下才能为太子择到更多名师。”
李湛不语,王沅把徽君放下来,走过去,拉拉李湛的袖子,道:“善始善终嘛,好好把邱少傅送走,也算是全了师徒的情分。”
天地君亲师,李湛虽然为君,但邱容毕竟是他与太子的夫子,素来谨慎无大错,恩赐一番,这事也算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发盒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