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都有钱, 同时也舍得花钱, 胡益寿真当他看得起自己,没过几日, 就把他当做至交好友,什么话都不瞒着冯子都, 冯子都忍着嫌恶继续奉承胡益寿,拿他当国丈看待。
又一日, 冯子都请了胡益寿去了长安城最有名的醉仙楼喝酒听曲儿,还叫了两个模样妩媚至极的舞姬相陪。胡益寿一介守城门的小吏,又没有女儿的支援, 平日里哪有钱上这种销金窝?当下就晕乎乎乐陶陶找不到北了, 他搂着舞姬的细腰,嗅着幽香, 犹如身在云端。
冯子都看他那个样子, 心里鄙夷之极,他虽说是冯大将军家奴,但样貌姣好、聪慧机智, 深得大将军宠爱,甚至有时候大将军甚至会与他商量朝政之事, 长安城的官吏们见了他也都毕恭毕敬, 礼遇有加。若不是为着齐夫人的事情, 胡益寿这种人给他提鞋他都嫌脏!
胡益寿跟着冯子都寻欢作乐,偶尔也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应开销全部都出自冯子都的口袋。胡益寿道:“老弟, 这些日子老哥我使了你不少钱,当真有些不好意思。”
冯子都拍拍他的肩膀,道:“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与老爹投缘,你就不必再说这样见外的话,再说了,老爹是淑妃娘娘的亲生父亲,陛下的老丈人,日后总有能够报答小弟的时候。”
“唉——”胡益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那女儿就因为我多宠爱了小妾几分,被她母亲挑唆,竟与我生分起来,别人家里要是出了嫔妃,那是一家子跟着享福,吃香的喝辣的,到我这里连根草都捞不到。”
“父女哪有隔夜仇,再说我大周朝以孝治天下,陛下侍奉樊太后至孝,若是淑妃不孝父亲,不但她受人诟病,还会连累三皇子。老爹你也服个软,夫妻、父女之间自然会和好如初。”冯子都劝说道。
胡益寿听了他的话,仔细寻思,笑道:“老弟你说的有道理,都说这天下无不是父母,就算我那女儿是皇后,她也不能不认父。”转而又叹气,“唉,可我到底不是正经的皇帝老丈人,老弟你看先头余家,余老爹狱卒出身,与我身份上没得差,可人家就能凭借女儿封侯,虽说后来犯事被陛下赐死,但好歹是当了一回侯爷过过瘾,我只不过是嫔妃之父,这辈子想封侯,只怕要做梦了!”
冯子都笑道:“老爹你太过妄自菲薄,当今冯皇后无子,太子是犯人余文汉之后,陛下剩余的两位皇子,论起家世清白,身份高贵,二皇子是怎么都比不上老爹你的亲外孙三皇子。若是三皇子能继承大统,还怕老爹你封不了侯!”
胡益寿眼睛一亮,嘴里喃喃地说:“对啊,那余文汉的外孙肯定不配当太子。可是,太子毕竟还在位呀,而且我女儿又不是皇后,既不占嫡又不占长,轮也轮不上啊。”
冯子都招招手,他将耳朵附过去,只听冯子都说:“皇后娘娘无子,淑妃可将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三皇子作为皇后养子,凭着冯大将军的权威,太子之位肯定是囊中之物,老爹你的封侯梦指日可待。”
“妙啊!”胡益寿抚掌大赞。
胡益寿知道老妻是个胆小老实的,回到家后,把这些话一个字都没有像她吐露,只说很久没有见女儿了,很想念她与外孙,希望能进宫见见女儿。胡母原本不相信,但胡益寿老实了几天,还将家里的两个妾给发卖了,胡母渐渐就相信他说的话。
胡端娘听到母亲说父亲年纪大了,迷途知返,心里也很高兴,道:“娘,爹能从此该了那些毛病,与您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女儿现在小有积蓄,爹娘日后置办几亩田,做个富足的田家翁也是极好的。”
胡母点点头,很欣慰临到老了,丈夫终于浪子回头,往后能过安生日子。
胡母说:“自外孙出生后,你父亲还没有见过他,他心里挂念你和瑜儿,特地打了一块金锁片,想要亲自送给瑜儿。”
外男不可轻易踏入后宫,不过这对于胡端娘来说并不是难事,“我即刻派人去向陛下与皇后请示,明日就让父亲可以进宫。”
次日,胡益寿进了宫,先对这女儿表示了自己的悔改之情,然后抱着三皇子,亲热地逗他玩,拿出金锁片来戴在他的脖子上,道:“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胡端娘还真当父亲从此改好了,拿出几匹绸缎出来,“爹,这些都是陛下与皇后赏的,女儿也用不完,爹你拿回家做几身体面的衣服穿。”
“真是乖女儿!”胡益寿高新极了,心想冯子都说的话果然没错。
他担心胡母在这里碍事,把三皇子往她怀里一放,道:“三皇子可能是饿了,你带下去喝奶吧。”
胡母把李瑜当做心肝看待,只要进宫来就不错眼地盯着李瑜,闻言也没有觉得奇怪,抱着李瑜出去了。
老婆一出去,胡益寿就直接说道:“女儿,你要发达了!”
胡端娘不解,“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益寿将冯子都教给他的话对着女儿学了一遍,“等三皇子当了太子,还怕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我呸!”胡端娘啐了他一脸,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还当你从此改过了,却没想到你是将主意打到自家外孙身上,哼,我没你这种父亲!”
“唉,女儿,你听我说呀,”胡益寿典着脸凑上来,继续劝说:“你难道想一直被那余氏压着吗?她儿子哪里比得上三皇子,现在冯皇后无子,你只是借她的势,孩子还是你的,他不会不认亲娘的。”
胡端娘虽然有野心,也曾想过儿子得封太子,但这个儿子是她费了千辛万苦才生出来的,白白去便宜了别人她不甘心!
胡益寿继续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这样瞻前顾后,人家冯皇后万一选了二皇子,你都没处哭,你这一辈子等着被那姓程的宫奴压在脚下吧。”
他好说歹说,胡端娘就是舍不得孩子,她没读过什么书,只认一个简单的道理,李瑜就是她日后的依靠,给了别人,那她的依靠也没了。
父女两个不欢而散,胡端娘最后说了狠话,她再不认胡益寿为父。
胡益寿反倒是笑嘻嘻地说:“我说闺女,父女血脉是断不了的,你若是不孝,为父就只能给陛下上书陈情,你不顾惜自己的名声,总要顾惜三皇子的名声吧?”
胡端娘恨得牙痒痒,指着门口说:“滚!”
胡益寿只当这个女儿冥顽不灵,是个傻的,吹着口哨,踢踢踏踏地走出了椒风殿。
王骏与方云娥由张山带着,往明光殿的方向去,正好与出宫的胡益寿撞见了。胡益寿觉得他很眼熟,打量了一番,喊道:“二侄子,许久未见呀!”
王骏听到这人不客气地喊他二侄子,在脑海中想了半天,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叔叔。
胡益寿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使劲摇了摇,道:“还没想起来吗?我是老胡啊,陛下乳娘的丈夫,你父亲叫做王奉光是吧?我们都认识的,二侄子你这些年倒是没有大变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父亲还好吗?”
他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话,王骏都快被他弄懵了,仔细想了下,自己确实见过这号人,他应该是宫里淑妃娘娘的父亲。
王骏作为晚辈,对他行了个礼,口称:“胡叔。”方云娥也跟着行礼,然后站在王骏身后,低头默言。
胡益寿呵呵笑道:“我是真羡慕你父亲,有两个儿子,还有个孝顺闺女,哪像我哟,既没得儿子养老送终,连女儿也不待见。”
“您老说什么话呢,小侄还要恭喜您呢,得了大胖外孙子,淑妃娘娘也是有福气的人,一举得子,宫里有几个娘娘有她这么好的运气。”王骏故意恭维他。
胡益寿摆摆手,说:“咳,我这女儿就是个傻的,有更好的前途放在她面前,她却不选,真是气死我了。”
王骏装作听不懂地样子问:“您老这话是什么意思?淑妃娘娘生了三皇子,以后必定前途一片光明。”
“咳,一个嫔妃生的皇子能有什么大出息,那得……”胡益寿也并是不真傻,话说到这里,及时住了嘴,他拍拍自己的嘴巴,“哦,我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呢,贤侄莫怪啊,行了,我这也要出宫了,代我向你父亲问好,改日我们两个老家伙再聚一聚。”
“小侄记住了,您请慢走。”王骏目送胡益寿远去。
张山道:“王公子,少夫人,恐怕娘娘久等,咱们快回明光殿吧。”
王骏点点头,携着方云娥的手,跟着张三走了。
王沅将他们迎进来,激动地喊了一声:“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