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因张四一案入的龙行卫,龙行卫中不少人对此猜测纷纷,上边却没有任何解释说明,只公开告知,杨七的加入虽源于张四一案,她本人却与张四的死没有任何关系,龙行卫中人不得以此为理由,刁难这个新人。
说来龙行卫中女子本就少见,更何况还是个年仅十六的稚嫩少女,虽被告知,明着为难的人没有,暗中调戏的招数却是屡见不鲜。
好在冯生林与曾和都非单身,两人的家庭也均和睦,没有再生外室之心。因此,两人与杨七相处起来都很自然,没有**和调戏行为,许行千户也才放心让他俩带她来此走一遭。
带个不懂事的新人来走一走就走一走,可让人纳闷的却是他们从头到尾都不知为什么要来走这一走啊。
难道就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这个新人小姑娘的好奇之心?
指挥使大人几时生了此等爱花的雅好?小姑娘是生得不错,人也机灵还极为可爱,是很招人喜欢。
要真如此,讨佳人芳心,大人亲自带上来一观不是效果更好,弄他俩出来做什么?
要不是吗,那换个角度来看看。
想十年前大野圃太岁一案,他们都听说过,也知这一案在龙行卫中忌讳莫深,所以从不敢有知言片语提到这一名这一案。也只有这个懵懂无知的新人小丫头,不以为然,一来就触了这个大霉头。
可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在听到这事后,却丝毫不以为意,不但不按下此事,反是大笑着让人领着她来此深入了解。
这除了是大人生了爱花的雅好,还能做什么解释?
难道小姑娘真在文案的只言片语中看出了大野圃太岁一案的内情?
有这可能吗?
清风抚过,青草微摇,花香扑面,新旷神怡。
柳双离扬了扬头,轻叹:“这里看着与别处田庄没什么不同啊,很难想像,竟能长出如文案所说的,如此大又如此重的太岁。”
曾和点点头,直言不讳道:“是不是这里长的都难说。”
“曾大哥这般以为?”柳双离笑问。
曾和一愣:“这,大家私下里都这么说。”
“大家吗?”
“这……”曾和又是一怔,不安的看了冯生林一眼,呐呐的回道,“这也不难理解吧。”
柳双离笑着点点头,看向冯生林:“冯大哥你呢,怎么看?”
冯生林正色道:“冯某人对此事不甚了解,所以没什么看法。”
柳双离了然的一笑,转头再看向不远处,被绿树繁花环抱着的园子。
“不知我们能否进园中一观?”
“员外郎家的私宅,以我们的身份,没有上令不好拜访。”冯生林一本正经的回道。
“是啊。”
柳双离额首而笑,伸了伸腰,又深深的望了眼不远处,小桥流水后,掩映于果树奇后的庄园。香阁雕楼,依山傍水,真真景致如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柳双离回转过身,瞧着两个同伴,突的笑道:“两位大哥可听说过麒麟阁?”
“麒麟阁?”冯生林及曾和瞪起双眼,一脸莫名的连连摇头。
柳双离轻笑:“我也是看到了大野圃一案才想起的麒麟阁,本想在这里能见到许多奇人异士,不想却只是个清冷的乡下园子,其他什么都没有,真是可惜了。”
…………
“你们说她提到了麒麟阁?”
京城龙行卫正堂西暖阁内,殷学正眉头紧锁,头半靠在椅背上,一身墨色华服,双只手重重的压在藤椅的扶手上,那强大的气压,看着只要稍一动作,就会把藤椅压个粉碎。
从没亲历过一向邪魅的指挥使散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压,下边站着的冯生林和曾和吓得双脚不停的抖动着,瞧着像是微一有动,就会立时趴下地去。
屋内一时静得出奇,好半会,立于一旁的许行才刻意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奇怪的安静。
胆子稍大的冯生林在许行的眼色下,努力压下颤抖的双脚,恭敬的回道:“是的大人,杨七提到了麒麟阁,说是看到了大野圃一案才想到的麒麟阁。”
殷学正嗯了一声,紧闭了眼,良久才又睁开双眼,扫了眼立于下边的两个手下,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出了这门不可再提麒麟阁这三个字,记住,但凡漏出片言只语,就等着和全家老小及所有族人一起在地府相会吧。”
这是说此事一但有漏,不但他俩要被灭口,连同他们两个的家人及全部族人也一并会被杀光。这不是说笑,在这京城里,也就几个与太后有近亲关系的家族能除外。其他家族,包括那些百年世家勋贵,指挥使大人要说谁家三更灭,那家族就绝活不过五更。何况他俩这家族背景一点不厚的低阶龙行卫,抄个家灭个门,那只是信手捏来的事。
清楚这一点,麒麟阁三字,下去对于他俩只能是割了舌头也要死命咽下去的字。
瞧着两个手下被吓得险要尿了裤子,许行好一阵无语,摆摆手让两人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中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抬眼看着他的顶头上司还在紧皱着眉头凝神思索,像是永远也想不完一般。许行暗暗吃惊,这是他追随殷学正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事。
“大人,这杨七说的麒麟阁是什么地方,可真的存在?小人从没听说过。”许行小心翼翼的问道。
许行还想说下去,却被殷学正强行打断:“这事你不用管,麒麟阁的事我自会着人去查。你只需知道,出了这门,不可再提这三个字,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任是谁都只有抄家灭门的下场。”
生冷语气,不留一分情面,许行一怔,急急后退一步,躬身道:“属下明白。”
挥挥手让许行退下,屋中再无一人,殷学正眼睛一闭,周身气息突的一凛,室内原还亮着的烛台,倾刻间全灭。
傍晚的夏风,清爽怡人,自窗间流入,本是送凉去热,此刻却突地冻在了窗前,怎么也进不去。
气流能停息,杂乱的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殷学正深吸口气,睁开双眼,被他气息包裹的室内,显得森冷无比。没有烛光,只有微启的窗间有点点西下的日光散入,使得屋中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麒麟阁是什么?这天下恐怕除了他们几个麒麟阁的主事人外,再无人知晓。
月前,他接到了麒麟阁全体成员回归的通知,这即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年初少年天子的顺利登位,意料之外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只短短半年。就算加上天子还在太子位上的一年半,也只有两年的时间。
两年时间,这个毫无根基的少年是如何,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他们的?
他很清楚,麒麟阁在六年前解散时,是什么都没留下的,而在之前与他们从无接触的天子,他们不主动,应该是没有什么找到他们的。
而他确信,他已经封死麒麟阁下边人主动找上天子的路。
来跟他传话的人,是麒麟阁四堂主之一的青牛堂堂主,出示的信物正是阁主金龙才能持有的信物,外人绝无办法摹仿得出。
而他刚接到阁主金龙之命:麒麟阁重新归位。不几天,就又在一个外人口中听到麒麟阁三字,还是从与他关系极大的大野圃一案中提到的。
这怎能不让他震惊,怎能不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麒麟阁成立于庆阳二年,而那一年,正是当朝天子周世宗秦思扬诞生之年。
麒麟阁成立得就极其隐密,组织本身也极小。最初创立时,阁员人数加上最外围的不知内情的采购与洒扫成员也不足二十人,核心知内情的成员只有区区三人,其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京师内城。就算后来渐渐有所发展,组织人数最顶峰时,也只有不过一百出头,活动的足迹最外围也不过到了京郊外百里之地。
麒麟阁立阁宗旨,就是为了扶持当时的七皇子秦思扬最终登临大宝,野心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很小。
此前的麒麟阁从立世到最后解散,只有短短八年,存在的时间这么短,所做下的案子自然不会多,可就是这不多的几件,却都对朝中格局起了不小的影响。
庆阳四年的大野圃太岁一案,正是麒麟阁犯下的少数几个大案之一,此案成功让龙行卫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是龙行卫自成立百年来,进行的最急促也是最大的一次换血,几乎是在一夕间就把龙行卫的成员及职位都换一半。而凭借此机步入龙行卫的麒麟阁成员不在少数,殷学正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但最终未被淘汰,成功上位的也只有他一人。
也因此他被麒麟阁破格提为四堂主之一。
麒麟者,金龙为首,紫鹿作身,青牛立足,白马成蹄,红鱼披鳞。
紫鹿、青牛、白马及红鱼,为麒麟阁四堂,而殷学正,正是红鱼堂堂主,是四堂主中最年轻的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