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娘与店小二奔至楼梯处,却见乔炳渊满脸郁色走了下来。
“公子,这是…”
店小二往楼上看了看,焦急地问道。
而乔秉渊也只是低着头长叹了一声,却并未直接回答。
直到看向苏九娘时,眼中的倦色才渐渐变得温柔。
“选好衣服了吗?”
见乔秉渊不愿多说,苏九娘也只是轻轻点头,没再多问。
及至后来三人到柜台按价结账,又好是把小青惊了一回。
衣服价格一分没减且不提,自家公子对那苏九娘如此大方,也着实让小青跌掉了下巴。
一路上,小青愈发看苏九娘不顺眼,但直到三人回到乔府,乔秉渊依然因为与仙云阁掌柜的会面而郁郁寡欢,小青也没敢多加造次。
“怎么?如此沉闷是因为我给你败家了吗?”
倒是苏九娘见马车中气氛沉闷,率先开了句玩笑。
乔秉渊听后这才轻笑摇头,仿佛此刻才又活了过来。
“这怎么能算败家。苏老夫妇在江南一带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你自小定是没在这钱财上吃过苦。如今即将要嫁与我,乔府用度虽远不及苏家,但我定竭尽所能让你过的如从前般舒适安稳。”
听乔秉渊所说,苏九娘又想起了自己那对可怜的便宜父母。
那对夫妇表面上是为白国江南富商,但实际也是故国之人,听说他们本也有一女,奈何后来因事犯了错,累及全家,这对老夫妇此次执行这必死的任务便是为救爱女一命。
这个世道,倒是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苏九娘长叹一声,也再无心多说,只是笑笑。
乔秉原以为自己再提苏氏夫妇,惹了苏九娘的伤心事,面上再次尴尬起来,车中一时也再无言语。
待回到乔府已是傍晚,小青自然少不了一顿絮絮叨叨,但苏九娘此刻也无心与她争执。
小青自己絮叨几句,见实在无趣,气鼓鼓地伺候完苏九娘后,未多做停留离开了。
而此时,状似懒散地倚在桌边的苏九娘,在小青离开之后,却又从手中拿出了一截短短的枯枝。
只是那枯枝看上去十分眼熟,竟是白日里仙云阁前那个小乞丐手中的那根,只是此刻那枯枝只剩小小的一截,孤零零地躺在苏九娘的手中。
苏九娘眼看着那截枯枝,眸中的那些云淡风轻尽退,换成了千丝万缕的筹谋。
苏九娘手下稍用力,那枯枝应声而断,中间竟是空心,一卷小小的纸条随着枝断滑落出来。
纸条轻展,两个清冷的小字映入眼帘。
周清。
......
而此时,乔成之则刚从晋王处归来,正招了乔秉渊在书房议事。
只见乔成之深坐在椅中,皱眉撑头,看上去十分疲惫。
“晋王殿下……如何了?”
乔秉渊今日心情也不是很好,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殿下他…”
一边的范烟槐沉吟着开口,“本就中了腐毒,如今又气血攻心,怕是……”
乔成之在范烟槐的声音中,从书桌间缓缓抬起头,这一日之间鬓角竟已添了几丝白发。
可见他对自己亲妹妹所生的皇子,最终得了如此下场,心中亦甚是难过。
良久,乔成之终于长叹了口气。
“罢了,都是罪孽。”
乔成之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这罪孽一词也不知说的是圣上,还是晋王自己往日里所做之孽。
但无论是谁之孽,如今这结果已是无法改变,屋内两人一时对此事也再无话可说。
乔成之用力揉了揉眉心,说到正事,“我听闻今日周将军回朝了?”
“是。西南边陲战事刚息,亦不知皇上这次召阿清回朝是何用意。”
乔秉渊躬身回复,眉间依旧带着不可抹去的愁思。
说起周清和边陲战士,乔成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些金戈铁马的时光,眸中愁绪,也终于渐次退下。
“周小将军少年英豪,这西南凉国国势日渐强盛,但现如今也仍惧怕他这名虎将。若不是由他镇守边关,恐我西南危矣。”
乔成之愈说眼中雄光愈胜,但思及朝中再无能士,而自己又被削官罢职只能窝在家中 ,更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
范烟槐跟随乔成之多年,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不若让公子明日去周将军家拜访一下,或许此次回朝另有其他也未可知。”
乔秉渊从听闻周清回朝的那一刻开始,早就决定要去与他一叙,此时听范烟槐如此说,更是没有犹豫。
“我刚才路过马厩,听家丁说你今日与后院那姑娘出去了?”
周清之事终于定下,乔成之也与乔秉渊开始说起了日常。
“是,父亲。今日带她去添置了一些衣物。”
虽然马上就要大婚,但在父亲面前谈起苏九娘,乔秉渊仍旧有些脸红。
看得乔成之胸中一阵烦闷。
“那苏九娘商贾之流,定尽是铜臭!”
说着,乔成之眼中仍旧嫌弃,但转而想到此女总要成为自己的儿媳,便又缓和道:“尽量与她之前用度相似,也别丢了我乔府颜面。”
父亲虽与自己思虑不同,但却并不冲突。对苏九娘这个儿媳身份虽仍有腹诽,也终究是被迫接纳了。
秉着循序渐进的想法,乔秉渊未再多做辩驳,眼中却也禁不住现出了悦色。
但乔秉渊并未特意提仙云阁之事,显然也并不想让乔成之知道自己与仙云阁的渊源。
而苏九娘这廂,随手燃尽了手中纸屑后,双眼望向窗外,唇角却不自觉的地泛上一抹邪魅的笑容。
半夜。
晋王府安静的卧在黑暗中,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犬类。
晋王白煜霄听到身边响声,从睡梦中皱眉醒来。
这两日被腐毒折磨,又气血攻心,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好不容易睡着,却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卫又来扰他。
但还未等白煜霄发怒出口,一丝冰凉便瞬间钻入了他的喉咙。
那冰凉在喉间的感觉明明是尖锐的,却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从那冰凉入喉之后,他的嗓子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煜霄本想皱眉,但突然间仿佛记起了什么,一股彻骨的寒意直冲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