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隐说让她在千华池旁等他,可从清晨一直等到了傍晚,她也由站姿变为了坐姿,离隐还是没来。
莫小莫坐在芙蓉树下,将落在她袖口上的一朵红芙蓉拂下,她长叹一声,心想,就算不能在一起,都相互知晓着对方还在就好,尽管她还是未能忘记后卿,渴望能够见到他。
直到她坐在池边快要睡着之时,听见有人急声喊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身是伤的离隐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时光,我..."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了?"
"后卿...他…"
抚在他受伤手臂上的手轻顿,心里陡然旋起一抹不好的预感,莫小莫抬眼看向离隐,问道:"他怎么了?"
"他,他...受了伤。"看着离隐言语吞吐,眼神闪躲的模样,莫小莫心内愈发的不安。感觉到女子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紧了紧,离隐反手一下子抓住,又道:"信上的一切你都看了是不是?"
听着后卿受了伤,莫小莫心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听着离隐这么问她,她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她点头,离隐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接着问:"那你留在这里,就是要嫁给我对不对?"
莫小莫愣住,心内有几分犹豫,她笑了笑,犹豫什么?她留在这里,不就想要如离隐所说的吗?
见她犹豫,离隐挂在嘴角的笑意渐渐的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莫小莫抬眼看他,离隐将她从芙蓉花树下扶起,在这儿站了一上午,又坐着等了一下午,刚站起,腿有些发软,还未待她反应,就被离隐一把掐住了脖子:"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后卿,是不是!"
"怎么?你感觉这么耍我,感觉很爽是吗?"看着她因呼吸不畅而愈来愈红的脸,离隐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他再次用力,接着道:"从没忘记过他,心里眼里都喜欢着他,却要等在这里嫁给我!"
"离...隐…,对不...起"她没有挣扎,只能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离隐说的对,她眼里心里都是后卿,从没忘记过。
"呵~!对不起!"他将她抵在她身后的芙蓉花树上,冷笑道:"你以为对不起这三个字,就能够补偿我?!"
"..."她艰难的摇了摇头,感觉呼吸已经愈来愈少,脑子也开始空白。
看着她紫白的脸,离隐眼神闪了闪,一把将她扔到地上,拂了拂袖子冷笑道:"实话对你说了吧,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就没了父亲,想想都觉得凄惨,啊哈哈..."
他兀自笑了一会儿,这才拿着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苍白的脸,继续道:"你以为本君会娶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有我,还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吗?!时光,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的太重了!"
"我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离隐冷冷的扫了一眼跌倒在地的钗环散乱的莫小莫,冷笑着甩了甩袖子,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但却并未太过显怀,不过方才确实应是动了胎气,她扶着肚子趴在地上,将气息调匀之后,才缓缓的起身,望着离隐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在三个月前才记起的,不过,我要嫁给你,是我认真思考之后,做的决定,我想我会忘了后卿,慢慢的喜欢上你。"
离隐的身影僵了一僵,冷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她看着离隐的背影,继续道:"正如你所说,我喜欢着旁人,还有着旁人的孩子,我确实配不上你。"
"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她接住一朵飘落的芙蓉花,笑了一笑,又道:"我确实是没有忘记后卿,现在没忘记,将来也是。"
"不管他现在是死是活,我还是喜欢他,心里只有他。我去找他了,而,师兄你…会有更好的女孩子来陪你继续走下去。"招来云彩,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立在芙蓉花树下的白衣男子,声音淡淡的道:"他现在在诛仙台。"
莫小莫身形晃了晃,脸色愈发的苍白,她道声谢谢,便就直奔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那个地方她最熟悉不过,前世她将后卿打晕之后,便就是在那里生生的受了八十一道天雷,然后被浮昰罚入了凡世,受尽十世凄苦,才能历劫归来,可后卿他...
上一世,后卿是篡改天命而被罚,那这世她不是都改变了吗?
为何还会受雷刑!?
她一边往诛仙台赶,一边扶着肚子,从刚才到现在又急冲冲的催动神力,大概是动了胎气,她稍微缓了缓行进的速度。
待她赶到九重天上,远远的便就看到诛仙台的上空,乌云笼罩,雷声阵阵!
她急急的飞身过去,巨大的台子上一身玄青色锦袍的后卿已被弑神锁捆住,一道狠似一道的天雷直直的劈在男人的身上,隔得老远,莫小莫仿佛都能闻到血肉被劈烂之后的焦腥味!
腿就像是灌了铅,再也迈不动。
上一世的种种,场景再现似得出现在她眼前。
只是这弑神的天雷,九九八十道天雷却不是落在她身上,换了个人罢了。
后卿一边数着落下的是第几道天雷,一边掐算了一下时辰,现在她应该是快要洞房花烛了吧。
她终究是嫁给了别人,本来还想要去破坏婚礼来着,可...破坏了又怎样,她还是要嫁给别人!
以前他认为只有人才会有无穷无尽的贪欲,原来神仙也是一样的。
原本是想着只要保下她的命便好,可在将法华镜修复完毕之后,他还是压抑不住想要得到她的冲动!
逆天改命!
站在琉璃清华宫天命柱之下时,他感觉他早就应该来了。
就应该在上次知晓她与他的天命之时,便就改了这天命!
什么劫数!
什么天命!
统统都是胡说八道,既然能够出现,就能够改变!
只是,他从未想到,她逆转时空回来便是希望他能活着。
那么,他就按照她心中所想,一直活着。
只是没了她,活着又有何意思呢?
已经是第五十四道天雷了,鼻息间全是皮肉被雷劈的焦味,一道重起一道的天雷,落在他的身上,可却还是掩盖不住那颗疼到麻木的心。
又一道天雷落下,似有所感那般,后卿艰难的睁开眼望了过去,在看到一身大红嫁衣立在诛仙台下的女子时,愣了愣,这个本应在魔界的女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反念一想,大抵应是他思维错乱了。
可能是他,太想她了,想要再见到她,更想要她不要嫁给旁人。
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
后卿垂着眼,等着下一道天雷的落下,可雷声响了,却并未落下,他一抬眼,却被一红色的身影一把抱住,淡淡的梅花香,是她的味道。
这是真真实实的她,不是自己思维混乱,心里升起的欣喜,还未维持半刻,便陡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在诛仙台,天雷还未落完,现在诛仙台上若是出现另一位神仙,天雷会立刻改变意向!
他想推开抱着自己不说话,却浑身颤抖的女子,但手腕却被弑神锁束缚住,完全不能动,只能开口。
许是许久未开口说话,陡然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嘶哑:"小十,快离开...这里。"莫小莫死死的环住男人的腰,怎么也不愿放手,又是一道天雷落下,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身上,熟悉的感觉,与前世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要去逆改天命!后卿你回答我!你不是最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吗?为何...要去?你说啊..."眼泪忍不住的落,顺着她的脸慢慢滑下,滴落到后卿的胸口,无端的烫的他心疼十分。
他笑了笑道:"能够再见已是花光了我此生所有的幸运,又怎么能让你为我做这些,前世你为我受了这八十一道天雷,受尽凄苦,这样不算什么的,你别哭..."
"小莫,若是这次我没死,再嫁我一次好不好?所以,先离开诛仙台,去碧霄宫等我,我待会就去..."
"我不会走..."莫小莫直接打断,话还未说完,天雷再次落下。
她闷哼一声,将升到喉间的腥甜咽下。
感觉到抱着他不放手的女子身子缩了缩,后卿释放出神力,想要将天雷吸引回来,但每释放出一丝神力,莫小莫便释放出更多,几番之后,他已提不起一丝力气。
早在修复女子身体之时,他大半的神元便已被耗尽,历了五十九道天雷之后,他的身体现在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思维渐渐的落入混沌之时,听着女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死,我陪着你,后卿...不要死,为了我们,我都逆转时空回来了,不要死!你死了,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听闻此话,后卿也只是垂着眼望着诛仙台下红的似血的彼岸花,笑了一笑,想来他要食言了。
想要说话,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感觉到他的气息愈来愈弱,催动着神力扛着雷劫的同时,莫小莫立刻分出神力灌输到后卿的身体,紧紧的护着他最后一口气力!
"后卿,清醒一些,你不是说要亲自给我幸福的吗?"
"你不是说,把我交给你别人,你不放心的吗?!"
"后卿,你不是让我只能嫁给你的吗?"
"我现在来了,我只嫁给你,你不要死!"血腥味混着焦味弥漫在莫小莫的鼻间,她逼出自己的神元,想要渡给他,可逼出的神元中却有一半是蓝金色,她手颤了颤。
盯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嘶哑着嗓子道:"后卿!你是傻子吗?"她想将神元逼进后卿体内,可男人的身体却一直排斥,根本不行,无奈之下,莫小莫只能将双手贴在他的身上,继续渡转神力。
为了让他保持清醒,莫小莫不断的与他说话,希望他能回答自己,可他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八十一道天雷劫已然渡完,莫小莫抬头望了望逐渐放晴的天穹,笑了笑。
小腹上的坠痛感,与告罄的神力让莫小莫浑身上下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弑神锁早已收回,后卿靠在诛仙台的石栏之上,微微敞开的胸口,已然血肉模糊。
浸出的鲜血早已将他玄青色的锦衣染透,她一点点儿的爬到他的身边,手上环着他将最后的神力渡给他,在神力耗尽的那一刻,失去神力的支持,莫小莫在一阵金光之下,化出了原身。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眼里闪过丝丝欣喜。
还有心跳便好,活着真好。
后卿与狐时两人均是上神,赤金色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几丝暖意,诛仙台下的曼珠沙华在神血的洗礼下,泛出一股妖异的红,微风拂过,空气中不知传来了谁的一声长长的叹息...
心跳停止,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莫小莫笑了笑,她是终于要死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她便跌入了一个梦境,就算跌进去,别人也看不见她,因为她只是一缕魂魄,莫小莫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小院儿,愣了愣。
这是卿王府,她飘然落下,这是王府的锦湖,波光粼粼的泛着微微的涟漪,她迈着步子走向烧烤台。
远处八角亭旁边的红梅开的正好,她浮在半空中,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影。
最后她又飘回了八角亭,卿王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一打眼看见了庭外的红梅树下,有一块墓碑,莫小莫好奇的飘过去。
'爱妻秦莫氏之墓';下面刻着碑文与立碑的年月。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不一会儿便就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莫小莫只是个魂体,完全感觉不到冷意。
她捡了根棍子在梅树下画了会儿糖葫芦,然后拿着棍子一边敲着地面,一边托着腮看墓碑看的出神,忽然便听见叫脚踩雪地的咯吱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