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手把手带大的孩子,浮昰虽是不忍,但还是继续道:"我只救一人,乖乖,你可要想仔细了。"
既然被后卿察觉,那么定是瞒不过浮昰,只是她不知道浮昰说这句话的意思何在?
她逆转法华镜回来,求的便是后卿能够活着,但若是逆转改变了一切,她与后卿不能在一起,那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莫小莫面露出一丝悲戚,她抬头看了一眼正眯着眼睛睨着她的浮昰,才极其缓慢的道:"想必您也都知晓了,我这次来就是求您,只求您救下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自出生就与她分离上万年之久,他是无辜的。
一块散着极淡薄灵气的附灵玉从她胸口飘出,这块附灵玉一直用她的心头血温养着,从心口取出的那一瞬间,还是将胸口带的一阵气血翻涌。
她咳了两声,将喉头的腥甜咽下。
逆转时空,不属于这个时间段的一切事物都不能出现,然而只有她是个例外,所以只能将混沌仙地混入她的血肉,用自己的神魂隔开时光逆流的改变。
"上清那日在天命柱下问你的话,我再问一次,你这么做了,可是值得?"浮昰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难得多了几分正经。
莫小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苦笑着道:"谁知道呢?"
浮昰看了她许久,才转开目光,散发着微光的附灵玉被他召到身前,神力氤氲的指尖轻点附灵玉的玉身,往里一望,便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许是由于时空的挤压,已然陷入了昏睡。
他嘴角勾了勾,语气又回到从前那般懒散,他道:"这小家伙无什大碍,只是,你确定你要..."
她打断道:"我活不长久了,浮昰。"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晓的。
浮昰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说:"起来吧,怎么也是卫一界安稳的一尊战神,这般模样若是让旁的仙家瞧见了以后还如何立威。"
莫小莫应声站起,还未开口道谢便就愣住,她面色僵硬的看向浮昰,问:"浮昰,你这是何意?"战神?这不是之后的事情吗??
浮昰虽是知道她逆转法华镜,应该不会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吧?
浮昰捏着眉心,一副苦兮兮的可怜模样,拉着她宽大的衣袖,哭诉道:"最近天君那小老头最近三天两头的来浮世殿,来回就是那么几句话,总在你父亲我耳边叨叨,你也知道为父一大把年纪,精神有些不济..."
"...请您直说!"她将袖子从浮昰手里拽出,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
浮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将软榻上的软枕抱到怀里,歪着身子一躺,这才道:"妖魁一族最近动荡不安,已经多次与天兵发生冲突,天界的钟吾战神下界历劫去了,天君那小老头想让后卿去..."
莫小莫毫无犹豫:"我去!什么时候出发?"
犹记得前世之时,后卿领兵去应战,中了妖魁娘子的幻术,差点儿殒命。
再说自那次后卿受重伤之后,就是她去填了统领天兵的将职。
横竖反正她也活不长久了,早去任职与晚去任职又何妨。
"明日吧。"看着女子转身就走,浮昰枕着软枕,翘着二郎腿,继续道:"离隐向我求娶了你多次,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她不会嫁给离隐,他总会遇到一心一意对他的姑娘,而不是她。
女子的身影方消失在殿内,一身银袍的男人执着一卷竹冊自殿内显形,他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行道典翻完,这才看向抱着软枕毫无形象躺在软榻上的浮昰。
浮昰抱着枕头,侧着首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又极其慵懒的将声音掷向殿门:"你小子,来了也不出声,难道是想给为父一个惊喜?"
"只有惊,没有喜~"离隐敛着袍裾走入殿内,自是没想到殿内还有一人,愣了一愣。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向着殿内倚在轩窗前的上清,恭敬的行礼:"帝尊也在。"
上清将手里的竹简负手置于身后,抬着金色的眸子看了看离隐,狭长的眉清疏廖淡,就在离隐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开了口:"你理应喊我一声大伯。"
"...大…伯~"上清是浮昰的兄长,而离隐又是浮昰所点化,虽不是亲生,但喊一声大伯确实恰当十分,只是喊的却是十分别扭。
浮昰直接笑喷,紫色的玉冠被笑歪,他看向离隐道:"你小子也应是听见狐时的回答了,为父可是尽力了,再说狐时与后卿都有娃娃了,你若是还不甘心,那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离隐俊脸黑了黑,若不是浮昰是他父神,他早就拿着刀上了,最喜欢挑着人的痛处说,让人恨得牙痒痒!
...
待离隐离开浮世殿,浮昰这才看向坐在殿内悠然品茗的上清,挑着眉毛道:"平日离隐那小子恭称你一声帝尊,怎的今日就让他改口喊你大伯了?"
上清眉毛也未抬起,只是淡淡的道:"那基于狐时与后卿,你又是如何想的?"
浮昰扶了扶歪斜的玉冠,顺了顺玉冠上垂下的两缕紫色锦带,兴味盎然的道:"我这不是无聊嘛~"
"哦~"上清起身拂了拂本就没有褶皱的衣袖,施施然的道:"我也是只觉的好玩而已~"
浮昰:"...那你方才一直隐在殿内,也是因为好玩?"他自以为自己这个毫无人味的兄弟,终于知道八卦的妙处所在了。
"你以为呢?难道你以为我隐身在殿内是为了和你一样无聊?"男人望着窗外的天色,无视浮昰抽筋的面部表情,不紧不慢的看向浮昰道:"我只是好奇,困扰他们的到底是何东西而已。"
浮昰高深莫测的笑:"...爱到深处,你便懂了。"
浮昰是八遍九重天,无一八漏,而上清便是他此生唯一没法八的一人,纵然他很想八一下自己这个兄弟,可再不羁的巧嘴,也抵不过上清的冷幽默。
这一度另着浮昰很是忧心,照着他兄弟这般性子,也许会打一辈子的棍神~
"你懂?"上清看向浮昰。
浮昰摇了摇头,抱着枕头望向天边的霞光,狭长的眸子里带着几丝深沉,他道:"但比你懂~"
再回神的时候,上清早已由着仙童引着离去。
狐时带天兵讨伐妖魁叛乱的这事儿,后卿是冬末春初之时听着宫内的仙童千鹤说的。
他皱着眉头问:"狐时何时走的,我怎么不知?"就算狐时不告诉他,但这等要事,天君总会发下文牒,这三十三天自是都会被通知到。
千鹤抓了抓脑袋,疑惑的回道:"主神大人您怎么会不知?那日连倾殿下没同您说吗?"想着那日,他接到仙使发来的文牒,想要递给主神的时候,遇到了连倾殿下。
连倾殿下主动接下了文牒道是会交给主神,主神现在道是不知道,难道是连倾殿下把此事忘了?
后卿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起身挥退了千鹤,走出发法华殿的时候正好遇上抱着梅花走来的连倾,连倾笑着上前,还未打招呼,后卿皱着眉道:"待养好仙元,你便回青丘罢。"
连倾挂在嘴边的甜笑僵住,眼泪瞬间在眼眶内集结,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主神哥哥,是不喜欢小倾吗?"
"是的。"话音方落,后卿便拂袖而去。
自是没想到后卿会这般直截了当的回答,连倾登时便愣在了原地,她抱着花枝的手紧紧攥起,过了半晌她才露出一个甜美却诡异的笑。
因着法华镜被逆转,而逆转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旁人不知道,但后卿不能不知道。
若是想要逆转法华镜除了消耗神力之外,魂力也会受损。
就算神魂再强大也抵不过空间的消磨。
此次战役,先不说双方实力如何,妖魁一族的法术一向诡异多变,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御着风飞快的向着战地赶去。
待后卿赶到妖地之时,妖地已经尸横遍野。
他行过血气四溢的尸体,直直的行到一块山石之前停住,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女子满面泪痕的抬起头,木然的双目在看到他之时,愣了愣。
他从未见过狐时落泪,他也从未想过她会哭的这般伤心。
许久未看到后卿,莫小莫愣了愣,其实她只是没想到后卿会来,就像是她不知道离隐为何突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妖魁娘子的幻术果然了得,上一世后卿中了此术法,她便提早防备,却还是中了术法,被困在了幻术之中。
与其说是她中了幻术不得而出,倒是不如说她是主动跳进了妖魁娘子的圈套。
幻术所幻化出的幻境太过美好,美好的让她明知道是个幻境,也心甘情愿的不愿出去。
被困在在幻境里头的时候,莫小莫就想,现在莫忘交给了浮昰,定是不会有事儿,后卿现在安然的活着,她回来这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妖魁娘子的巨大妖剑砍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反抗,想着左右是要死的,早一些,晚一些,于她而言,也无甚可计较的了。
妖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她缓缓的睁开眼,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离隐,眼前一片发黑。
直到,离隐抱着她往后退,她才回神,男人白色衣袍已经被血染透,她嘶哑着嗓子,喊他,可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像个孩子。
她定定的看了后卿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男人突然有了动作,莫小莫忙低下头。
离隐咳了两声,用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满面泪痕的女孩,有气无力的道:"时光,我这算不算救你一命?"
"...师兄,你别说话,我们去找浮昰!"她不知离隐到底要表达些什么,脑海里只有喜悦,离隐还活着的喜悦。
她这次逆转时空回来,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看的很淡,她怎样都无所谓,只是却不能连累其他人。
离隐歇缓了好一会儿,又断断续续的道:"我只问...问,到底算不算?"
"算!算!算!"她捂着离隐因用力说话,血越流越多的伤口,哭着道:"师兄,你别说了!"
男人笑了一会儿,才攥着她的手,继续道:"后卿,在儿时救你一命,你说要嫁给他,他不娶你。这次我救了你,那...可不可以嫁给我?"
感觉到女子的僵硬,他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和深沉的恨意,离隐笑着道:"你若是不愿..."
"我嫁!师兄,只要你活着,我就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小莫没有回头,离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晕死了过去。
天界的援军已经到了,她跟着天兵们离开。
飞上云头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向立在北地一动不动的后卿,眼泪无声的滑落,滴在她的手背,泛着苦涩的温度。
后卿,我们终是渐行渐远了。
重伤的妖魁娘子,此时发出凄厉的诡叫,她恨恨的扑向后卿,嘴里狠念:"魔主你言而无信,你只道是助你演着一出戏码,便就助我得到这北地,现下你却屠我妖士,杀我个措手不及,纳命来!"
妖魁娘子话音方落,便被后卿一剑彻底斩杀,他看着尸横遍野的北地,望着天际笑了笑。
此次之后,后卿与莫小莫的再次相见,这中间并没有相隔很长时间,三日而已。
狐时女神挂帅亲征北地妖魁,歼灭妖魁一族的庆功宴就设在二十三天上的衍庆殿,这次赴宴的着实都是些重量级人物,除却天君和必须要到场的天族几位真皇神君,再有就是古神浮昰和轻易不出宫门的上清。
就连远在下界青丘的连尐帝君,也携着女儿到了场。
一身白衣的连倾刚入的宴席,就引起了众仙的注目,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的事物,总是会很吸引人。
若是论仙品来排位,连倾定是连宴席的门都摸不到,更别说现在还坐在上神后卿的身边,这也全仰着连尐的帝君位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