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野黑沉的夜空中,小岛上飞腾起来的那一片青光,极为醒目明亮,就像一片青色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我们刚走到甲板上,就看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那一片青光实在太不陌生了,娄妃和三眼蝾螈身上都散发过同样的光芒,难道小岛上又出现了具备青龙之体的妖孽?
老烟枪和小张的反应不太激烈,但我和方诗雅亲眼目睹过,变化出青龙之体的三眼蝾螈有多么厉害,故而心中忐忑难安,总觉得鄱阳湖上真是妖魔横生哪!
押送我们的那几个人却不以为意,一番惊诧以后,就吆喝着催我们快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瞟眼看见无面怪慌慌张张来到了甲板上,他脸上自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他的举动来判断,无面怪显然对那一片青光充满了畏惧。
我心里一紧,能让无面怪产生畏惧的东西,除了萨珊城中的黑暗魔君,就要数那一片青光了。莫非无面怪已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我心里头七上八下,总觉得明天的小岛之行,恐怕又是艰险无比。
回到船舱里之后,我们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四个人挤在狭窄的舱里,根本无法安然入睡。舱外还有看守之人在吹牛聊天,吵得不可开交,愈发让人憋了一肚子火。
睡到半夜,我感到有些口渴,就爬起来在矮桌上摸索水壶。
“白帆,我有话要跟你说。”方诗雅轻声说道,我看见她明亮的眸子在眼前闪动,倒被她吓了一跳。
方诗雅急忙嘘了一声,待听得舱门外一片寂静,才急切地说:“我做梦啦!”
我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做的梦肯定与白如烟有关,便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刚刚做的梦?梦见什么了?”
“不是,在湖底被冰层冻住的时候,我就梦见白如烟了。”方诗雅这一句话,让我回想起了她在水中的表现,看来我的推测还是对的。
方诗雅轻声告诉我,她做的梦很凌乱,一会儿看见鄱阳湖上火光冲天,战斗惨烈的景象;一会儿又看见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山顶上还有一圈金光;一会儿又看见白如烟被剥了一块脸皮。
我听了之后,就陷进了混乱之中,这样的梦境,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白莲使者曾经说过,白如烟将关于人皮笔记最为关键的线索,隐藏在一缕残存的意识中,再把那一缕意识化作一头麋鹿。
等麋鹿从往生轮中投胎以后,圣女就会归位,人皮笔记的线索就能呈现在新一代圣女的梦境里。
可作为新一代的圣女方诗雅,她梦见的这三个场景根本就连贯不起来,而且似乎与人皮笔记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实在难以琢磨透彻。
让我最吃惊的是,怎么白如烟也会被剥去脸皮呢?又是谁下的手?
白莲使者之所以会剥下陈友谅和娄妃等人的脸皮,是为了将他们困在鬼船上,而他本是白如烟心腹手下,又深恋着圣女,多半不会剥去她的脸皮。
可方诗雅却告诉我,她只梦见白如烟被剥去脸皮的样子,没有梦见剥皮之人,所以这倒成了最大的谜团。
“要是白莲使者在这里就好了,许多事情,他肯定知道内幕。”我叹息一声,愈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找白莲使者一趟,对于明天的小岛之行,就充满了期待。
“呵……你们两个不睡觉,叽叽喳喳说什么贴心话呢?”老烟枪翻了一个身,嚷道,“两位小同志,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光棍的感受?直娘贼,白天要被敌人折磨,晚上还要忍受你们卿卿我我,马克思啊,这革命没法往下干啦!”
我哑然失笑,方诗雅则啐了一口,便各自歪在舱壁上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我们被押着出了船舱,早餐都没给我们吃一口,无面怪就吩咐开船出发。
临行之际,我看见几个船夫颇有些生气地走到朱婷和李神棍身前。其中一个人嚷道:“你们到底是谁说了算?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马上就要过年啦,你们还有耽搁多长时间?”
我心头一跳,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没想到年关将至了,我们不会在鄱阳湖上过年吧?
那些船夫自去与朱婷和李神棍纠缠,我们一行人懒得去费口舌,急匆匆跳上两条渔船,快速地往小岛行驶而去。
我和方诗雅与无面怪同乘一条船,鞭王则与方诗尧、五爷、露西等人在另一条船上。看得出来,自从昨晚撕破脸皮以后,鞭王与无面怪的关系非常微妙。
而龅牙没有参与此次的行动,多半躺着床上等死呢。不过我猜想有无面怪在,他肯定救得活龅牙,哎,坏人总是长命啊!
至于长寿帮那一众门徒,自从孟不凡失踪以后,他们就离心离德,难以抱成一团了。更何况朱婷带着一两百个手下杀来,长寿帮跟我们一样,成为了俘虏。
此次行动,自然没人愿意带上长寿帮的人,而且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而已。
我们很快就上了岛,两次三番的经历之后,这岛上的一切都变得熟识了。
来到岛顶,我发现那一座望夫亭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恐怕来一阵狂风,它就会彻底坍塌下去。
“僬侥氏的藏身之所在什么地方?”无面怪开口问我道。
我告诉他就在庙宇背后的深沟里,他听了之后大手一挥,一行人就直奔深沟,不做多余的停留。
经过鼋将军庙时,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时方诗雅许下的愿望,没想到三天不到,就与鼋将军阴阳两隔,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方诗雅也是一脸悲戚,轻声说:“还想着来给鼋将军磕头上香呢,哎,他都死了,香火恐怕就此要断啦!”
也不知道白莲使者还在不在庙中?但碍于无面怪等人跟在身边,我只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带路,就算遇见了白莲使者,恐怕也难以说上几句话。
一行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下到了深沟里。隆冬已至,这深沟里的景象更加萧索凄凉,许多树木已然成了光杆司令,一片叶子也不曾留下了。
我为了能暂时打消无面怪的疑虑,就好心提醒众人注意脚下,千万不要踩进沼泽地里去。
所有人闷头前行,各自互不搭话,一行人的气氛非常凝重,还有些尴尬。
赵五爷和方诗尧乃是叛徒,但明显尚未融入鞭王那一伙人中,所以很少开口说话。而鞭王仍旧生着闷气,无面怪却一心放在寻找古墓之上,所以他俩之间也没有交流。
只有露西时不时开口说上几句,又冲我和方诗雅暗示一番,显然在不断提醒我们,白头桃还在她手里。
我以前还挺欣赏露西开朗活泼的性格,如今觉得她吵得要死,就跟一只呱呱聒噪的八哥似的。
赵五爷意兴阑珊,很少去挑逗露西了,一路上心事重重,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看着这一行人各怀鬼胎,我不由暗自发笑,哼,这样最好,再坚固的堡垒总是会从内部被攻破!斗吧,你们这些反动派最好斗个你死我活!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来到了那一株小叶榕树下,至今仍旧没有看见僬侥氏的踪影。如此一来,说不得还要钻进墓穴中去。
我将大致的情况说了,无面怪沉吟片刻,就转身面对着鞭王。
“看老子干什么?”鞭王嘀咕一声,不耐烦地招手骂道,“你们死啦,还不快去探路!”
那十多个手下皱起眉头,显然被鞭王的无名火给弄得极为不爽,但这些人哪敢抱怨。有两三个人快步奔上前来,按照我的指示找到了榕树下的洞口。
不料打头的那一个人刚探进半个身子,忽而尖叫一声,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双腿在地上使劲乱蹬,似乎遭遇到了偷袭。
“不好,快把他拉上来!”眼见着有了危险,鞭王立即打起精神,大声叫起来。
旁边那两个手下一人扯住一条腿,将那个人拉了出来,却都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同往旁边跳开了。
大家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只见他脸上血肉模糊,一大片脸皮从眉骨上一直耷拉到下巴前,鲜血汩汩涌出,整张脸可怕到了极点。
所有人惊骇万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鞭王急急忙忙命令将那人抬离了墓穴洞口,又弯下腰去问道:“怎么了?你说话啊!”
那个人虚弱无比,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脸上肌肉扭曲在一处,看样子只剩下半条命了。
众人不约而同远离了洞口,神经绷得很紧,都举起了手中武器,身体僵硬着、颤抖着,战战兢兢起来。
无面怪艺高人胆大,不顾一切扑到洞口,而后飞了下去。
紧接着,我们就听见洞中传来打斗声,不一会儿,一个小矮人被抛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小叶榕树干上。
无面怪随后从洞中蹿了出来,喊道:“原来是这小东西在作怪,白帆,这就是你说的僬侥氏了吧?”
我点点头,看见那个小矮人半死不活,犹自对着我们龇牙咧嘴。我心里很是困惑,这僬侥氏怎么也学起剥人脸皮的勾当来了?
不对啊,方才那个人探进洞口的时间很短,可脸皮却被剥下那么一大片,这说明剥皮之人手法很迅捷。难道另有其人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