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前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尸蚤,我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也头皮紧缩,浑身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方诗雅轻呼一声,显然也感到了害怕。
老烟枪最为惊惧,他向来遇到艰难险阻都第一个往上冲,可这次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嚷道:“同志们,老子身上已经痛痒难耐了,你们顶住,我先做战略性转移!”
他不等我们答应,转身就朝溶洞深处狂奔。我气不打一处来,逃跑就逃跑,说什么战略性转移?
但这也怪不得老烟枪,莫说他这样怕痒的人了,我盯着那些不断跳跃过来的尸蚤,也觉得身上无处不痒,无处不痛!
“跑吧!再不跑,咱们要被咬成木乃伊了。”我一把拉住方诗雅喊道,头也不回地追赶上老烟枪。
这溶洞纵深有限,没跑出多远,绕过金黄棺椁,我们就奔到了尽头。那些尸蚤仿佛吃准了一切,知道我们无路可逃,便不急不忙地赶了过来。
老烟枪脸都吓青了,他拼命缩在我们身后,显得手足无措。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想嘲讽几句,但又生生忍住了。
那些尸蚤犹如黑水一般翻滚而来,它们身上散发着阵阵紫气,纠缠汇聚在一处,仿佛紫云乱飞。我有些惶惑起来,莫非我们先前看见的那团紫云,便是来自这些尸蚤?
尸蚤涌上金黄棺椁,又从上面流淌而下,不一会儿就蔓延到我们脚下。它们如同蚂蚱一般,在地上乱窜乱跳,让我感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我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地被包围起来,硬起头皮不断轮换双脚踩踏下去,地上瞬间就布满了尸蚤的死尸。
但我裤腿上也不可避免地缀满了尸蚤,刹那间就传来阵阵抓心挠肺般的瘙痒。我却没有闲暇功夫去理会痛痒之感,手拍脚踩地跳动着,就像在跳大神一样。
方诗雅眉头紧锁,嘴角撇起一道很长很深的弧度,想来处境跟我差不多。她一双大长腿抖个不停,看样子尸蚤也钻进了她裤腿之中去了。
不过方诗雅尚能踩死几只尸蚤,老烟枪却只顾挠遍周身,嘴里大呼小叫,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到了最后,我们三人满身都是尸蚤了,就连头发里也钻进去了许多。尸蚤咬在头皮上,那股疼痛和瘙痒,刹那间就像电流传遍全身,整个人处于麻木之中。
我顾不上身上的尸蚤,只得护住脸庞和头皮,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抱怨道:“怎么一路上尽遇到些以多欺少的妖魔鬼怪?食人蚁如此,人皮蝇子如此,这尸蚤他娘的也如此!”
“反动派也会……会人海战术,老子受不了啦!快想办法,否则明年的今天,你们就要在老子坟头上香了!”老烟枪舌头打结,绝望地看向我。
我见他脸上有几处又红又肿,被他挠得破了皮,血糊糊的十分恐怖,更加急躁惊慌。我脱下大衣挥舞着,让方诗雅带着老烟枪往岩壁上攀爬。
身后的岩壁又光又滑,正是那一块白石壁,哪里能爬上去?老烟枪痒得哇哇乱叫,就只差就地打滚了。
方诗雅将落在衣服上的尸蚤不住地拍落在地,提醒我道:“快试一试黑色扇子,说不定有作用!”
我闻言暗想,黑色扇子专门克制这些邪物,或许真还有救,便慌不迭地举起扇子,说不得又要放血了。
可偏偏越慌越乱,恰在此时,我右肩上被叮了一口,手臂一哆嗦,那黑色扇子便掉在了地上,瞬间就被尸蚤给淹没了。
“小同志,大兄弟,我的亲爹,您老人家能不能靠谱一点?”老烟枪痒得口不择言,对我又气又恨,瞪着眼巴不得将我吞了。
我自知理亏,不愿意与他斗嘴,目光盯住埋在尸蚤之下的黑色扇子,看着那些密如芝麻的尸蚤,不禁咽了一口吐沫。
这下好了,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扇子,我却狠不下心去捡起来。那么多尸蚤,一旦手臂伸过去,不被咬断才怪!
老烟枪兴许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一把推开我,狂吼一声,猛然弯下腰去,又急又快地捡起黑色扇子递给我。他手臂上眨眼就挂满了尸蚤,好不骇人!
我不敢再耽搁,刚要用刺刀划破手掌,却不料那些尸蚤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了几秒钟,忽而急急往后退了回去。
它们似乎遇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逃得无比迅疾,如同潮水一般滚滚而去。就连钻进我们衣服中的尸蚤,也都迅速爬出来,一纵一跃之间,匆匆忙忙跑了。
我惊疑万分,难道这黑色扇子如此厉害,还没发光就吓退了尸蚤?
尸蚤刚跑光了,老烟枪抹着脸上的汗水,苦笑着说:“他娘的,老子好像死了一回,好险啊!再慢一步,我非得咬舌自尽不可,这份罪不是人能受的。”
我抬眼看向他二人,只见他们犹自隔着衣服四处挠痒,还不断耸肩扭背,脸上都留下了几个红肿的大包,脑袋如同猪头一样。
但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想必我自己也是这般模样,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我检视一下身上,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臂和肚皮之上已然体无完肤,鼓起了无数个大包。
方诗雅一个女同志,不好得当着我们的面掀起衣服,只得默默忍受着折磨。
老烟枪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上身脱光,而后靠在白石壁上摩擦后背,说道:“呼,这石壁又冰又凉,还真爽快。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身上那些红肿的大包确实发烫发痒,倘若能冰一下,倒也可以稍稍缓解一下。但我当着方诗雅的面,不愿学老烟枪那样粗鲁,正要劝他两句,不想白石壁上显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越来越清晰,我看得分明,他正是无头鬼影!我暗叫不妙,那群尸蚤抛下我们不管,想必是因为无头鬼影的出现。
连嗜血吃人的尸蚤都害怕的东西,那得有多丧心病狂?我们这是才出了火坑,又跳进地雷阵里去了!
我如今距离白石壁很近,那无头鬼影一览无余,显得更加骇人,便慌忙喊道:“老烟枪,快过来,石壁上又出现鬼影啦!”
老烟枪转过身子,鼻子碰在白石壁上,他惊恐地骂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连滚带爬跑向我们。
我们三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无头鬼影,暗自举起武器,一面轻手轻脚地朝后面倒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想起无头鬼影隔着石壁吸食女尸的情形,暗自泄了气,我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扭头看向石门,见它仍旧死死地关闭着,不免诅咒了无余夫人两句,这老娘们存心要害死我们啊。不就是不得以丢了她的遗骸嘛,没必要这样睚眦必报吧?
好在那无头鬼影却是背对着我们,他手中捧着的脑袋好像在剧烈动着,仿佛在吃东西一样。我恍然大悟,又感到害怕,这家伙肯定又在吸食女尸腐血了!
我嘘了一声,告诫他俩不要声张,以免惊动招惹了无头鬼影。我们三人停下脚步,静静站在溶洞之中,连寒颤极力压制住,唯恐被无头鬼影发现。
老烟枪还关了手电,我们三人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至能隐隐看到棺椁之上微弱的紫气在闪烁着,氛围更加诡异恐怖起来。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溶洞中死气沉沉,一点响动也没有。老烟枪重又拧亮手电,照向白石壁,却不见了无头鬼影的身影。
“那家伙吃饱喝足,睡大觉去了。”老烟枪提高声音,掩不住的高兴,“同志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被反动派给吓唬住。自古邪不胜正,咱们代表了人民,代表了正义,要鼓足勇气继续革命!”
我撇嘴冷笑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刚才也不知是谁抛下革命同志逃跑了?我们迟早得清算清算逃跑错误路线,肃清革命队伍里的不良思想。”
老烟枪拍了我一巴掌,尴尬地说:“你个小同志,怎么就揪住历史问题不放?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要允许人犯错误。”
我轻松一笑,心中开朗了许多,一字一顿地问道:“好吧,看在你一颗红心向革命的份上,咱们既往不咎。如今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且说说看,接下来该做什么?”
“还能怎么办?用五爷的话说,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升官发财!”老烟枪说得极为轻松,似乎胸有成竹。
我们三人转头看向金黄棺椁,自从来到这里,事情接踵而来,到现在还未仔细看过它,不由得齐刷刷朝它围过去。
走到棺椁前,我伸手敲了敲,棺椁发出金属声,果然是黄金打造。这么一大口黄金棺材,少说也得有一两吨重,耗费掉的黄金恐怕难以计数。
老烟枪骂骂咧咧,又在痛斥统治阶级的腐朽和罪恶,将民脂民膏浪费在棺材上,罪恶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我和方诗雅不答话,围着棺椁走了一圈,见它比常人的棺椁足足大出两倍,难道韩山童是个巨人不成?
不过我想到我们曾经变小了,一路上没参考物,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说不定我们尚自处于缩水状态,因而看什么都显得异常巨大。
老烟枪甩着袖子,严肃地说:“这墓穴实在怪异,又是让人莫名其妙地萎缩,又是七彩温泉和折叠空间,他娘的,老子怀疑我们是不是遇到了外星人?”
“开玩笑不打草稿,怎么可能遇见外星人,咱们又不是在火星上!”我反驳道,“不管怎么说,小心行事吧。这棺材藏得如此隐秘,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一说起秘密,大家便都想起了人皮笔记。我们一路走来,不正是为了破解人皮笔记上的秘密吗?
而我们至今仍自处于混沌迷茫状态,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几乎就是在碰运气。但愿黄金棺椁里藏着与人皮笔记的有关的事物,否则我们真是白忙活了。
我们三人争辩几句,此刻心中都对黄金棺椁抱以极大的希望,一致认为必须先从棺身认真察看,不可遗漏半点信息。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行动,一人各自负责几个地方,一寸一寸地看下去。
我站在中央,低头细看,那一阵阵紫雾在眼前闪耀,刺得双眼忍不住淌出泪水。更为奇怪的是,紫雾之中隐隐有一股血腥气,非常刺鼻恶心。
我直起身子,见老烟枪和方诗雅都在揉眼睛,想必他们也遇见了相同的情况。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似乎一说话就会引来祸端一般。
棺椁中有血腥味,实在令人不安,这到底该作何解释呢?我心里没了底,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横亘心头,竟让我慌乱如麻。
再联想到那个吸食女尸腐血的无头鬼影,我心脏扑扑狂跳不已,所谓无风不起浪,其中必有蹊跷!
我克制住内心的惶恐,问道:“老烟枪,你们闻到血腥味儿没有?”
他俩极为慎重肯定地点点头,表情都无比凝重。方诗雅本就是一张冷面孔,如今更加了无人色了。老烟枪先前还精神大振,现在却挠着脸上的大包,一句话也不吭。
“别不说话啊,咱们得拿个主意吧?”我心急如焚,如此耗下去,还不如趁早做个了断。但我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听至极。
老烟枪掏出烟扔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支,大口大口地猛吸着,发狠地说:“白帆同志,我料定这黄金棺椁里非同寻常,你先不要慌,过足了烟瘾再说。”
我一听更慌了,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是临死前的断头饭,不,断头烟?
老烟枪吐出浓浓的一口烟雾,将烟头狠狠甩在地上,激动地说:“就差最后这么一哆嗦了,同志们,不管遇见什么状况,一定要先稳住阵脚!诗雅妹子,你在一旁撩阵,倘若里面爬出什么东西,尽管用飞镖招呼!”
他说着,朝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到另一头挪动棺盖。我俩使出吃奶的力气,憋得满脸通红,才将棺盖挪开一条窄缝。
我累得满头是汗,摆着手请求休息一会儿,老烟枪也累的够呛,趴在棺材头前狂喘着。
那一股血腥味儿更浓烈了,我忍不住透过缝隙朝里看,却见棺材中空空荡荡,底部充满了黑紫色的血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