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榻之上,新晋美人南宫月岚半幅水葱色小袄,头枕在皇上的臂弯里,沉沉睡着,脸上却露出红晕与笑意。皇上二目微闭,鼾声轻起,一只手还在月岚的胳膊上轻轻摩挲。
卧室外面值夜的小太监正垂手侍立,半打瞌睡。另一名小太监着急忙慌跑进来,捅捅里面这位。这时苏公公已经进来,跪倒在地朝里面叩头,轻声呼唤:“万岁爷,万岁爷。”
皇上霍然坐起,裹上龙袍走出红罗帐外。若不是有急事苏公公不可能到这个地方来半夜扰他。皇上对两个小太监一摆手,二人赶紧躬身倒着退出去。
苏公公一副严肃脸向来不露声色,此时倒听着声音有几分急促。
皇上命他起来回话,苏公公递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呈报。
皇上打开一看,竟惊出一身冷汗。将折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朕用心经营江南数年怎么会突然出来了贱逆作乱?江南巡抚呢?几个毛贼都镇压不了,要他何用?!”
红罗帐内的南宫月岚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缩作一团,她虽不懂朝堂之事,但见老皇帝如此发飙,生怕自己稍有不慎,碰到了老虎的屁股,也足够喝一壶了。庆幸的是,皇上没有转身跟着苏公公,身影淹没在了夜色中,再也也没有回来。
此时正是寅夜时分,凌晨三四点钟的天气寒意逼人。东西华门洞开,文武百官各取其道。今日并不逢着三六九早朝,皇帝却来了个早早朝,众臣边鱼贯而入边小声议论。
雄安殿内,皇帝手扶龙书案:“众卿,折子你们也都看了。谁来给朕宽心?”
慕王爷站立出班躬身施礼:“万岁我朝兵多将广,何惧几个毛贼,万岁何不派出重兵前去围剿?”
皇上一听,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松,“慕爱卿可愿领兵前去剿匪?”
慕王爷闻言吓得抖衣而立,“万岁吓死老臣了,老臣哪懂将兵之道?”
皇上瞪了他一眼,又拿起一道加急奏折往御阶之上一摔。满面怒容地敲着御案,“江南府台郦道元一夜之内连上二折……堂堂府台衙门都快成了逆贼们的分赃聚义厅了。这么强悍之势,你们说,谁能替朕分忧?”
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这时柳国舅出列跪倒:“万岁,老臣愿举荐臣子柳云卿到阵前效力,为万岁分忧。”
皇上盯着柳国舅,竟半晌没有言语,他突然问,“摄政王呢?”
太后的养心宫中,摄政王夜未央正与太后对坐在慈安殿,有说有笑,俨然还不知外面已经火烧眉毛了。
太后拿起铜镜,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阵,轻声道:“摄政王日理万机,难为你还想着哀家。”
夜未央讨巧的对太后微笑,“太后,这让人青春永驻的养颜膏也是孝德郡主感谢臣曾经几次替她解围,送给給臣的,臣尚未娶妻,留着也没什么用,所以今日特地送来孝敬您。”
难得夜未央这样有心,太后显然十分开心,但是对于夜未央话里的真假,她却心知不点破,笑着说,“哀家看,也不仅如此吧?虽然哀家不管前朝之事,但是这几日哀家可也听说了,她好像受到了端云锦事情的波及?”
夜未央点点头:“太后您真是料事如神,臣什么都瞒不过你。”
太后用手指指夜未央,心下了然道:“说吧,你找哀家所谓何事?这往后若是没有了这养颜膏用,哀家还真是舍不得呢。”
太后的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夜未央已经心下一片了然太后的意思,只要夜未央真的没有参与,她是可以保她无事的。夜未央赶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臣不敢有其他的奢求,只愿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前,还请太后您护得她一身周全。”
太后笑着点点头,然朝夜未央招招手,示意他起身坐下,又说,“真是个可心的人,哀家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你说哀家当初给你指那么些公主,你愣是一个没看上,还是这个小丫头有福气咯。”
夜未央心下明了太后这是答应他的意思了,连忙起身,又要给太后行大礼,感谢她,太后连忙摆摆手,“乖乖坐着陪哀家说说话,别动不动就行大礼,这样到显得生分了,哀家喜欢你以往跟我不客气的样。”
就在这时,轩辕殿的奴才一路小跑到了太后的慈安殿里,连丫头的禀报都被他撞飞,冲进殿里直接跪在太后面前,气喘吁吁慌慌张张的道:“给太后请安,惊扰太后,小的该死,还请太后,娘娘,赎罪,皇上急召摄政王,江南,江南发生了大案。”
这奴才不过是在轩辕殿里伺候的一名小奴才而已,至于为什么敢在太后的宫里横冲直撞,那还不是因为皇上下令找不到摄政王就让他们统统被砍头。
横竖都是掉脑袋,得罪太后总比得罪皇帝好吧,虽然太后是皇帝的娘,可是说到底皇帝才是直接掌管他们生死大权的人!
太后一听,神色立刻变得严肃,“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小奴才这样慌张的来找夜未央,说明绝对不是一般的小事,而是想必皇帝那边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找夜未央,否则怎么那么巧皇上就猜到他在她这里。
只见夜未央在听见这奴才的禀报时,脸色似乎如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反倒是这大胆聪明的奴才,让他刮目相看的挑了挑眉。
奴才,又粗粗的喘了几口气,才终于顺气过来,“皇上今早收到江南急报,江南出事了,皇上特地提前上朝,上朝后又收到了来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
听奴才如此说,太后知道江南此事恐怕非常重要,否则皇上不会派人如此着急的寻找夜未央。
于是连忙吩咐夜未央赶快去前朝,夜未央跟着小太假也是一路疾步,不敢有半点耽搁。路上已听小奴才把江南的事情说了一边,夜未央依旧那般云淡风轻,仿佛没有什么大事,能让他变个情绪。
小太监把夜未央领到轩辕殿,可是早已散朝,不过苏伦苏公公却一直站在门口守候着,一见摄政王夜未央到来,连忙上前,“王爷,皇上在御书房等着您,请跟我来。”
夜未央在苏公公的带领下,一路也是风风火火,他知道皇平常对他上不上朝都不是那么重视,今日却派了众人来找他入宫,定然不是小事。上一次见皇帝这样着急担心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北帝国北方边关和戎狄国的战事爆发,还有江南内乱。
夜未央还清楚的记得那年是开泰六年,当时也没见皇帝有这么着急,而且皇帝叫他进宫并不是为了派他去助守肃北城,而是让他去收复江南叛军。
皇帝的理由是觉得他再有能力毕竟年龄小,怕他将来带不好这百万雄师,还美名其曰一个有能力的人,要能攘内安外,才是大将之才。
结果他处理得很漂亮,还没有影响江南民众生活,这才是年十六的他,被皇帝赐为“并肩王”的原因。也是那时,他的逆刺阁又多了一个分阁,江南聚威阁,阁主是他可怜的……
说是叛军,其实也不算,只是追谁靖王反对当今圣上的人,当然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皇帝。
当年,他回朝后,皇帝依然没有派他去助守肃北城,只是一直叮嘱镇守肃北城的穆将军要全力抗敌,然后这一仗一直打到现在快五年了。好在穆将军也是一员老将,从未让戎狄人破城。
他满腹心事的走进御书房,不知为何今晨为突然想起往事,掠了掠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悲色,他连忙给皇帝行礼。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夜未央行礼,也不着急叫他起来。
寅时收到苏公公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他便立刻决定早朝,当时夜未央并未在场,说起要率兵打仗,朝堂之上的人个个推脱,竟让他觉得无人可用,真是让他惊诧至极。
若不是,江南事态紧急,他真是不愿意让夜未央手握重兵的夜未央出战。一双鹰利的眸子在夜未央周身打量,他还记得开泰六年是派夜未央去处理的江南内乱案,当时他杀了十个头领,人头带回,三百造反的人全部归入军营。
虽然,在当时来看这是一个令人称赞的举动,只是今日来看……掌握天下兵马的夜未央,难道他要反?
为了什么?皇帝随即想到昨日被收押天牢的孝德郡主——夏瑾汐?难道,真是为了一个女人夜未央就要与自己为敌?
皇上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未央看了半响,虽然他怀疑夜未央,但是他如今又这样虔诚的跪在自己面前,心下对他的怀疑又开始犹豫了,他越来越看不懂夜未央了。最终还是问道:“夜爱卿,可知朕如此匆忙把你找来宫中所谓何事???”
“回陛下,路上轩辕殿的小太监已经把事情告诉给微臣了,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夜未央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恭敬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当真听不出有任何起伏。
皇帝冷眸一凝,他对夜未央的忌惮是朝中众所周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夜未央的势力之大,威胁着皇位的存在,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是他一直没有做过什么想反的叛逆行为,所以这是他依旧放心用夜未央,却又暗中防着他的原因。
想来想去,皇帝觉得夜未央和自己都是明白人,也就不用兜圈子,于是他轻轻的咳嗽一声,直接问:“夜爱卿,自你入朝为官以来,朕待你不薄吧?而今你的地位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爱卿可有想过让江山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