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聚会

7月6日美周过生日，天下了好大的雨。本来我说在外面吃一点，就别去家里了。可美周非不依，她说什么也要在她家江畔边上的二层小楼举办她的生日宴。

我和曹子夜没有车，雨太大打不到出租车。没有办法，唯有苦苦地站在马路边上等公交车。偶尔有私家小轿车经过，我们俩总会被溅一身泥水。

美周的亲爹是个软饭男，相较于其他人，美周她爹吃软饭的路数要更多一些。而且美周她爹也算是比较顾家的，“软饭”基本上都打包带回来。可以说，她爹有着我爹的行为却具备我娘的品格。

可美周她妈远没有我爹那种豁达超脱的精神，美周不到五岁的时候，她妈就跟她爹离婚了。美周她妈总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她深凹的眼睛水汪汪的，总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美周的长相跟她妈很像，只是美周要黑一点，看起来显得顽强不屈一些。

美周的继父姓迟，在家的时候美周叫她继父迟先生，叫她妈妈迟太太。迟先生是搞建材的，他脾气好，整天乐呵呵的。迟太太我见得多一些，她常常会说同样一句话——“美周，你要是这个样子，别人会怎么说呢？”

邻居说这个不可以啊，邻居说这个不能做啊。我要是美周，我每天能让她妈的小心翼翼给逼疯了。

天黑得跟锅底似的，狂风大作明显有变成龙卷风的架势。我推了推曹子夜：“这可咋办，一会儿要是雨再大些，估计江边就该封路了吧？”

曹子夜想了想：“不然给司机打电话送咱们俩过去吧？”

我连连摆手：“得，可别再刺激你妈了。咱们俩再等会儿，看看再说。”

曹子夜点点头。

城市管道修建得都不怎么牢靠。虽然没有雨天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从容有度，可雨稍微大一点，城市的排泄管道就不会太好。这如同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长了根十二指肠那般大小粗细的大肠。吃得多排泄不出去，势必就要憋得泛滥出来。

我和曹子夜在大雨中又站了不到十分钟，杜健生的玛莎拉蒂跟水车似的开了过来。

以前看杜健生开这车破风而过，驰骋而来，我总觉得很牛。可现在他这车从水中开出一条路，场面颇像西游记里的白龙马从水中出来一般，看着更带喜感。

车停在我们面

前，杜健生摇下车窗：“你们俩还在这儿打车呢？”

杜健生今天穿的这一身算是嘻哈摇滚风，上面是黑色西装加马甲，里面却是灰色圆领衫，下面是牛仔裤小布鞋。几天不见，他蓄起了小胡子，看起来像个潮大叔。

我推着曹子夜开门上车，问杜健生：“你怎么还没走？”

杜健生看我满身泥水坐上后车座，他一脸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杜健生将湿巾递给我和曹子夜，肝疼得说话都带着颤音：“忘记带礼物了，回来取的。”

“哦？”我扒着座椅往前看，“你给美周买的啥，我瞅……”

曹子夜拉扯着我的裤袋将我给拽回来，我正在说话，杜健生刚巧转弯，我重重地跌到后座上，一不小心咬了舌头。

我嘬着舌头上的血，乖巧地学鹌鹑。我跟个小媳妇似的，再不多话。

道路拥堵，我坐在车后座歪斜地靠在曹子夜身上昏昏欲睡。杜健生和曹子夜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场面还挺和谐。

我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杜健生会喜欢得我要死要活，或者说爱我爱到几日不知“肉”味的程度。正如我说的，从我认识杜健生的第一天开始，他对待女人的态度就没变过。死缠烂打痴心一片……不是他杜健生会做的事儿。

听杜健生说过，他十三岁开始混迹于各大酒肉欢场，人情冷暖的事儿他见得太多了。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再敏感的心恐怕也麻木了吧。

杜健生说放下便放下了，我却不知道是喜悦多些还是遗憾多些。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或多或少，我总觉得自己对杜健生来说是特别的。

又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大概还有七八分钟就到的时候，曹子夜将我摇醒：“新凉，醒醒……一会儿下车该感冒了。”

我从车载冰箱里拿水喝，声音沙哑地问：“到哪儿了？”

“快了，”曹子夜拿过我的水喝了一口，“拐个弯就到了。”

脑袋还是有些不清醒，我继续靠在曹子夜身上昏昏欲睡。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感觉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美周家的二层小洋楼是纯白色的，大阴天的远远看过去，屋子跟鬼楼似的。她跟我说，她家的小洋楼是他继父自己设计的，地下两层地上两层。

地上两层我能理解，但这个地下两层实在是让我想不通。地下一层用来停车已经足够用了，地下两层是要建小区停车场吗？

当然，作为最基本的礼仪礼貌，我是不能开口询问的。

杜健生把车停稳，我们一起过去敲门。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李晓艺。

李晓艺嘿嘿地咧嘴笑，他额头上的眉毛跟毛毛虫似的来回乱窜：“我比你们早啊！我比你们早！”

我扶额叹气。

美周家的小洋楼外观像鬼楼，里面的摆设装潢更加像。她继父的癖好有些怪异，收集的东西也乱七八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懂，反正我是完全看不懂的。

屋子里的墙上只是简单地刷着白漆，加上不怎么高的举架，即便阴天开着灯也还是让人觉得压抑憋闷。

“美周，”我将能倒出水的礼物袋递给她，“生日快乐啊。”

曹子夜和杜健生给的红包，从厚度上来看，他们俩包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美周眉开眼笑地收下：“杜殿、曹公子，这敢情好，还是送钱实惠啊！”

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

“林美周，你过分了啊！”我佯装生气，“你早这么说，我不就也包红包了？省得大热天去给你买……送钱不用花心思，那多省事啊！包上报纸写上个名字，更实在。”

美周特别嫌弃地看着我说：“你这种人啊，就不能让你送红包！啥时候你真送红包拿报纸包，有人跟你重名那还就倒霉了。”

我哈哈一笑：“那以后收红包记礼账的时候改改方式，咱们就写微博认证名，这多好，不带出错的。”

话刚说完，我一拧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曹子夜皱眉，美周说：“淋雨淋感冒了吧？上楼我给你找衣服换！”

“让她在你屋里洗个澡吧。”曹子夜说，“不然的话，她那小身板很容易就感冒了。”

美周面上稍显为难。

我真的很想说说曹子夜，庆生来人家洗什么澡啊？我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胳膊，以显示我的强壮。

“别抖擞了，”杜健生看不下去我的显摆，“你跟美周也不是外人，快上去洗洗吧！”

“那个……”美周的脸都有些红了，她结巴了一下，说，“不是，不然……那好吧，我带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