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信仰

端午节爬山，这还真是让我挺费解的。我奇怪，一般不都是重阳登高吗？端午怎么着也该往江里投个粽子什么的吧？

王喆特别淡漠地回我：“这年头，好多人都拿圣诞节当春节过了，还有啥好挑剔的？混搭着来吧。”

四点下楼吃饭，又是点人头又是报数，忙到五点才出发。我看了看队伍，问王喆：“周晓呢？”

“听说回去了，”王喆动动脖子，“好像是有事吧。”

早上林子潮气很重，打在身上还挺凉的。同学们已经习惯了晚上精神亢奋，白天萎靡不振。何况现在又是大早上，一帮时代的“朝阳”缓慢地往山上移动着，速度还没有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快。

对于杜健生说喜欢我这件事儿，我完全当他是放屁。他虽然挺照顾我，挺惯着我。但如果说他的喜欢能当真，那简直满世界都是他的真爱了。他要是真喜欢我，那我还不如去信曹子夜是我亲哥。

杜健生昨天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周晓应该就是那个被宋秘书包养的情妇，八成是宋秘书的老婆有了点蛛丝马迹，所以周晓才会想出让我当替罪羊的主意。

我对周晓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她这么坑我，可能是因为我昨天让她难堪，也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得罪过她，或者可能单单是我的存在让她不爽。

女人嘛，有的时候恨起来往往是莫名其妙的。没准你哪句话没说清楚，就让她记恨了。

两个小时后，我们才爬上了还没有我家楼高的山包。

好多人兴奋得忙着拍照上传，我和王喆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站在旁边呆呆地观景。王喆又打开电子书看，我问她：“看什么呢？”

“穿越小说，”王喆抬头看我，“还不算侮辱我智商的一本书

。”

我有些好笑：“穿越？不就是说一个灰姑娘回到古代，然后遇到自己白马王子的故事？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看这种书。”

“我为什么不会看这种书呢？”

“按照你的性格，”我笑，“应该会说，什么王子灰姑娘的？全都是出版商和作家胡编乱造出来赚版税的。灰姑娘的梦，不过是一场华丽而又盛大的集体意淫。”

“哦？”

我拧开瓶子喝了口水，说：“2007年有一部电视剧你看过没有？大概讲的是一个屌丝被富家女追，然后突然有了个有钱的老子，他反追屌丝女的。”

王喆也笑：“要是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我应该是看过。”

我跟王喆说：“里面的帅哥为什么会放着富家女不喜欢而拼命追屌丝女士啊？还不是因为他有钱了，反而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只有跟屌丝女士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找到一点存在感？”

这好比一个每天只追求温饱的人，他不断地奔波，不断地忙碌。他的想法很简单，挣钱吃饭就好了……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告诉他，他很有钱，以后都不用奔波了。那个时候，他可能就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王喆说：“意思是不假，咱们上高中的时候每天累得跟牛似的往大学奔。可到了大学，突然没有了往前奔的目标，然后很多人就迷茫了。”

我看看不远处打闹的同学：“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王喆摇头：“你说的问题很少有人会去想，只有你这样的富家女才会费尽心力去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越来越多的人只是有追求，但是已经没有梦想。”

“那他们有什么？”

“生存，生活。”王喆收好自己的MP4，“努力上大学，

努力去工作，去相亲，去结婚，找个不爱不恨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生个普通或不普通的孩子，上班给孩子攒钱买奶粉、买书本、买房子。然后老了，再给孩子带孩子。孩子也在重复这样的生活，孩子的孩子依然会重复这样的生活。每个人，都是这么重复过来的。”

我感叹：“那人生，还真是个寂寞而又枯燥的轮回啊……”

王喆耸耸肩：“像你说的，没有哪个王子会去喜欢脏兮兮的灰姑娘。童话里不是也说吗？灰姑娘有个强大的教母，有了礼服南瓜马车，能跟他并肩而站，王子才会看到你。真正低到尘埃里的人，不被人踩就不错了。”

“哈哈，”我爽朗地一笑，说，“你这么一说，还让不让人相信爱情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想有个强大的爱人，自己首先要站到高处。”王喆一本正经地回我，“可我想你不需要了，你应该就是那种出生在南瓜马车里的女人，生下来就带着光圈的。”

我笑笑，我们之后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事情就如王喆所说的，有些人爱你，是因为你是谁。而有些人爱你，却是因为知道你是谁。

比如，提到电视剧里的那个帅哥，他就算多出个身家过亿的老子，他也永远不会改姓。就像是我，住在曹家一辈子，我也还是贺新凉而不是曹新凉。

而杜健生会觉得喜欢我，完全因为他不像曹子夜那样知道我的出身。如果他知道，八成会跟曹子夜一样，一再强调我只是妹妹吧。

太阳渐渐升起来，雾散了，气温也有些升高。

回到度假村的时候，王喆见我扫了一圈门口停的车，她随意地说：“玛莎拉蒂走了，我听服务员聊天的时候说，他是被开军牌翅膀车的女人接走的。”

我心里微微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