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午，金士麒把自己的营将旗插在了雷鸣堡战场的中央。它鼓舞着城上城下几百名水兵，同时也激励了对面几千名山兵。

“夺旗赏十匹马！赤脚升甲兵，世代不用挨鞭子！”红蹄兵嘶吼着。

红蹄寨的步兵分作4个横长的阵列，每阵横宽0人，纵深10人，他们沿着红水河岸齐头并进。每个阵列的前方是双层盾墙，大竹盾抬得比人都高，密得泼水不进，壮观得就像一座浮动的小城。阵列两侧同样有盾牌遮挡，在阵列之间还有骑兵，后面则是弓箭兵和劳役跟随。

步兵阵的主体是长枪手，前面两排操着长达一丈三尺的长枪，后面各排用的是一长六尺、甚至两丈的大枪。他们都是赤脚农奴，身上只有几块藤甲或皮甲遮挡住胸腹，主要的防护都靠前面的盾牌。

队伍中还有人合力扛着原木，准备用来撞击城门。还有担子挑扛着煤块和树油，用来焚烧城墙。

“跟上！”首领们呼喊着。

“挺住！”赤脚汉们低吼着。

最前面的盾牌手都咬紧牙关，抬着高6尺、宽尺的竹盾，数层竹板订合厚达寸，近百斤的重量用绳子扛在他们肩上，下面再用手臂死命地提着。

这大盾虽笨重，但能挡住汉人的火箭。

又行进数百步，那面明军的大旗已经很清晰了：那狰狞的“金”字在扭曲着，一只豹子正妖娆地扭动着腰身。“快到了！”长枪手们也怪叫着，“戳死他们！”“夺旗赏十匹马，赤脚升甲兵！”

空气中传来一阵狰狞的嘶鸣声！

刹那间，盾牌被打得“砰砰”作响。

“火箭！”“来了！”盾牌四周白烟绽开，箭矢如雹子一般砸在竹片上，它们不停地歪扭、颤抖着。盾牌手的肩膀和半边身子也震得麻木，他们却大吼着：“挡住了！”“挺住！”

“跟上！”赤脚兵们继续前进，又有零星的箭矢跃过头顶、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透射在步兵的身体上。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一道道血浆洒落着，有人匍匐在地上挣扎着掰断箭杆。又有火箭从盾墙下面窜进来，弹跳着打在小腿上留下一道血凛子。

“挺住呀！”赤脚兵们齐声呼喊着，“夺旗！升甲兵！”

一根箭矢猝然穿过一处缝隙，打透了两层竹板露出了半尺长。那盾兵哀叫翻倒，后面的兵士忙冲上去抬起盾牌堵住缺口。

在一声声呼吼中，赤脚兵们举着盾牌冒着箭雨前进。透过盾牌的缝隙，明军的阵地正在被迫近，数百点暗蓝色的人影正攒动着抬起一箱箱的火箭射个不停，一处处火光闪烁，白烟已如密林般压在整个半岛上，那面豹旗在烟海之中若隐若现。

“杀啊！”忽然有人大呼，“官兵撤了！”

果然，前面的水兵们正后退！正弓着身子搬着火箭逃向后面一道战壕。

红蹄寨的骑兵立刻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追击，但在火箭的射杀下他们又撤了回来。之前那一轮强攻骑兵们被杀得很惨，他们就变得更谨慎，重新躲避在步兵阵列的后面。

他们十寨中最强的红蹄步兵，经天降奇才猛坎五年苦训的长矛阵，今日又得大盾加持！

在这阵列的压迫下，明军防线已经凌乱。那面豹子旗在后撤，射来的火箭也稀疏了许多。山兵们更是群情激昂，加快步伐向前压迫。“夺旗，压上！”一根根长枪被高高举着，一只只眼睛里喷着火。

他们来自最深的山峦，千百年来，他们抵御着来自中原的入侵者，各寨之间也连年交战。杀意已经融在他们的血液里，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一旦与敌人接阵，那些长矛从前排的肩膀上面探出去，从肋下窜出去，从头顶压下去，砸压、游荡、刺杀、挑拨！

突然间，一股股的火箭从侧面袭来，枪兵们被射倒一片！

侧翼袭杀！这就是战壕群的防御效力：当红蹄步兵逼近防线时，他们就暴露了侧翼。在火箭武器的战场上，被暴露就等于被射击。

6尺高的盾牌也无法掩护深达0列的横队，那微微下垂的抛物线正砸落在宽阔的队伍上。4个盾阵几乎同时遭到了袭击，无论红蹄军如何掉转方向，总有一个方位向他们抛射火箭。

那面豹旗迎风舞动着，好像在炫耀。那些水兵们像是一群恶狼游走在阵线后面，他们火箭好像永远用不完。

紧接着，火箭中开始绽放了火焰和毒烟。

“挺住啊！”赤脚兵们咒骂着四处躲避，满世界都是人影挣扎、奔跑、翻滚，不停地有人哀嚎着死去。长矛和盾牌也砸在沙土上，又被抓起来重新举着向前突进。

忽然，一大队赤脚兵们嘶吼着，如大浪般向明军阵地杀去。他们立刻成为焦点，所有的火箭都冲着他们的侧翼打去。转瞬间就打得七零八落，又慌忙后撤，士兵阵列被一层层地射翻在地。失去了盾牌的掩护，他们就像鸡雏一样被宰割。

另外队步兵们则胡乱变成了三角形的阵列，用盾牌挡住两侧前进。阵列的后面落下一片血淋淋的足迹，丢弃了一具具尸体。

无论如何，他们在挺进，距离雷鸣堡已不足00步。

明军水兵已经被压退到最后一道战壕中，那面豹旗甚至退缩在雷鸣堡的两座箭塔之间。“挺住！”红蹄们嘶吼着，“夺旗！杀人！吃肉！”

就在这一刻，无数的箭从天而落。

一道道血光猝然窜起！

水兵战壕上几十点火光同时绽开，雷鸣堡城墙和箭塔上的火光更盛！他们竟然把火箭箱向上竖起，以极大的角度把火箭喷射到高空划出一道道曲线，再如雨水一般泼洒下来。

这般射法，再大的盾也无法遮挡！

每时每刻都有上千的箭矢在山兵阵列中落下，钉落在那些头顶、肩膀、身躯、脚掌和所有的砂土乱石上，刹那间就铺栽了一片箭杆，期间栽倒了无数的身躯！那一瞬间，一股悲壮的、绝望的气息也悄然洒落在山兵的身上。

现在他们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示弱，是欺诈！

一轮轮的齐射，火箭的嘶鸣集合成了瀑布般的轰鸣。红蹄的山兵们，终于如泄洪般散去。

……

仅仅一个时辰的战斗，金士麒打了1600箱火箭，耗军资4000多两银子。这相当于兵工场火箭车间小半个月的产量。

红蹄寨在战场上留下了600余具尸首，估计受伤了近千人。综合而言，其战力被消灭了一半。

但金士麒相信他们还会回来，因为他曾经留给他们一个获胜的希望——只要穿越山林中的那条小路，就可以绕过战壕区，直抵雷鸣堡的侧后方。

金士麒希望他们一定要再来，把所有的战力都消耗在他的主场上！

傍晚时分，一支船队抵达了雷鸣堡水域。金士麒已等了它很久，真真是极好的。

船队中有6条“天野”级河运船。为了能提前半个月投入战争，船上所有的床铺、厨灶、雨棚等与战斗和安全无关的东西都没安装。还有两条船被改装为“架桥船”，上面装着长长的吊装跳板，可以横跨0丈宽的河流，也可以搭建为临时码头。

那船队并没有靠港。金士麒却带着一支“工兵中队”来到码头，把他们送上一条小船，送他们加入那支船队。

一共60名工兵，其中半数是从铜头寨矿区救出来的奴隶老头，还有从藏宝港招募的工匠。这支工兵中队成立后就被关在一个空场里，连续7天秘密训练一种新器械。就是金士麒曾与查应才提到的那个“杀手锏”。

此次此刻，制铁场火热出炉的全套杀手锏就装在那队大船上。现在工兵们也将汇入那船队，一同前往北岸的秘密地点躲避，等待金士麒的号令。

“也许就在今晚，或者明天……谁知道猛坎那混蛋什么时候来。”金士麒对工兵们喊道，“到时候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拼死也要完成它。一旦失败……笑话！你们不会失败，因为我算得万分妥当。”

送别了那条工兵中队，金士麒回到城堡。

今天夜里，雷鸣堡摆了一场浩大的酒宴，几百名军官士兵和工匠首领们都出席。庆贺金都司晋升将军，庆贺雷鸣堡守军旗开得胜，预祝柳州水营此战名扬天下！

杀5只猪，每人分斤肉，记在金士麒的帐上。水酒只有三杯，待胜利之后再一醉方休。

第一杯酒，拜谢龙武前辈英灵！

第二杯酒，拜谢总督大人和何参将的知遇之恩……嗯，还有南宁卫白指挥！

第三杯酒，感谢咱水营两千兄弟！

柳州水营虽然是金士麒一手操持起来的，但他之前只是都司，类似“参谋长”的职务。主将由柳庆参将何玉九兼任。从今天开始，金士麒就是柳州水营的正式当家人。金士麒早就盼着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竟在这紧要的关头送到这战场上。

金士麒升职之后，姚孟阳也顺势升为都司，顶他的缺。其实这都是两广总督商周祚大人奏请的。那公文从广西到南京陪都，经过百般手续，然后再千里迢迢地折返回来，耗时近两个月。

三杯酒下肚，水营林百总就忍不住问：“将军啊，运工兵的小船还回来不？”

“不回来。”

“那船……你不是答应给姑娘们留后路嘛？”

“姑娘们不走了，留在雷鸣堡。”

“这战火纷飞……”林百总心中不忍，他早就看中了一个姑娘。

“你没有信心保护她们吗？”金士麒大笑着，他站起来向在场的水营军官士兵们环顾着一拜，“金士麒这将军之位，是诸位兄弟们用血换来的，本将也说话算话！”

金将军笑吟吟地走到场中央，“诸位也看到了，咱后营藏着0个俏妞子。我宣布，只要胜了这一仗，第三大队所有的军官、旗长、上等兵，还有立有‘上功’的水兵，每人可以娶走一个！彩礼，由本将来出。”

“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场的军人们彻底乐翻天了，老兵们的幸福在握，新兵们也有了盼头！“哈！我就知道！”“我要一个，我早就看中她啦！”“个首级就是上功！”“明天赶走猛坎，明晚就能入洞房吗？”“要是爷们多，妞子不够咋办？”

金士麒笑道：“不够的话，我带你立刻去寨里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