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辽谷二王不会抗旨不遵。
毕竟,被废除爵位贬为庶人还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一旦抗旨,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而且,二王抗旨不外乎举兵抵抗朝廷官兵,这便与谋反无异,论罪就得杀全家。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实上当朝廷的钦差将圣旨交给辽谷二王之后,二王便自知逃不过朝廷的制裁,老老实实奉旨而行。
他们不奉旨也不行,因为朱高煦调动西洋水师三千料战舰三艘,千料战舰三十艘护送商王、梁王即将抵达孔雀半岛。
这个时候,距离朱高煦颁布处置辽谷二藩的圣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若是在永乐年间,大明船队从天津港出发,抵达孔雀半岛,至少需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久。
然而,随着蒸汽机技术的进步,蒸汽海船的速度与载重量也在提高。
比如,乾熙八年时,以运送移民为主的三千料级蒸汽海船,从太仓港出发,北上鲸海进入大东洋,再横渡大东洋后抵达沃洲西海岸的西金港,需要耗时三到四个月的时间。
现在是乾熙十八年,三千料级蒸汽海船,从太仓港横渡大东洋到沃洲西金港,只需要两个月。
考虑到要运载粮食与澹水以及货物,三千料级的蒸汽海船一次最多可以运载三千余人,千料级的蒸汽海船为千人左右。
也就是说,朱高煦为了确保商王、梁王可以顺利就藩,以及震慑辽谷二王老老实实遵旨,这次派出了近四万人。
当然,这近四万人之中,有两万人是商、梁二王的护卫及属民,属于同行者。
理论上来说,这些同行者应该是商梁二王唯一的一批了,往后或许不会有第二批,乃至第三批了。
因为辽谷二藩虽然被废,但他们原先的三护卫还在,按朱高煦的就藩旨意,这些护卫当中的大多数会被商梁二王接收,其余与辽谷二藩有联姻或关系密切者,将会被调往沃洲,降级留用。
又半个月后,辽谷二藩全家老小及相关亲属合计三千余人,被五艘千料级蒸汽海船送到了澳洲东北海岸。
之所以用了五艘千料级蒸汽海船,是因为朱高煦法外开恩,准许朱贵烚、朱橞及其家卷亲属,携带一些钱财与物资到他们的安置地。
圣旨里写的清楚,朱贵烚、朱橞被废之后的安置地位于澳洲东北海岸,那里气候与孔雀半岛南部类似。
朱高煦希望他们可以在安置地建立新的家园,繁衍生息,好好的活下去。
对此,朱贵烚、朱橞自然是高呼吾皇隆恩,感激万分云云。
半年后,当朱高煦得知朱贵烚、朱橞在澳洲东北海岸毁林开荒,各自建立了一个乡镇之后,下了一道圣旨。
他在圣旨中表示,原晋王一脉获罪被废后圈禁在凤阳已经快五十年,而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将他们举家迁移去澳洲东北海岸居住,准许他们可以像辽庶人朱贵烚、谷庶人朱橞一样,在那里建立新的家园,繁衍生息,好好的活下去。
这道圣旨,等于给了原晋王一脉子孙一个崭新的人生。
他们虽然远离了大明本土,却得到了过去一直渴望的自由庶民身。
虽说是庶民,虽说在澳洲,但澳洲也有大明亲王藩国,如位于澳洲东南海岸的夏王国、德王国、郑王国。
他们的子孙可以通过科举,成为这些亲王藩国的官员。
辽庶人朱贵烚、谷庶人朱橞的后世子孙也是一样。
可以说,朱高煦对他们的处置,还算是宽厚的。
当然,他们能活命,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是大明太祖高皇帝血脉。
又半年后。
时间来到了乾熙十九年的六月初七。
半夜三更,夜空阴云密布,挡住了月光。
此时,在微弱的星光照映下,京城长街上,四名锦衣卫力士抬着一顶绿轿,疾步在青石路上哒哒地奔走。
东宫守将樊忠,紧紧攥着手中那张出入宫门的令牌,一边喘气,一边追着轿子奔跑。
轿子里面,工部侍郎兼东宫詹事府詹事于谦顾不上轿子的颠簸摇荡,皱着眉掀开轿帘,第三次对樊忠问道:“是陛下亲自派你来的?”
樊忠喘着气,焦急的答非所问道:“又吐血了,天黑时才止住了咳,刚又吐了血……”
于谦一拍轿窗,厉声打断道:“樊将军,于某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陛下派你来找我的?”
樊忠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于先生……血止不住啊……”
抬轿子的四名锦衣卫力士健步如飞,两人说话的功夫,轿子就已经到了宫门口。
于谦急的头顶轿篷,脚跺地板,连声大喝道:“停轿!停轿!给我停轿!”
四名锦衣卫力士闻声,当即刷一下停住。
于谦不顾斯文,掀开轿帘,一把揪住樊忠的上衣领子,厉声道:“究竟是陛下,还是皇后,亦或者其他人派你来的?”
樊忠声泪俱下道:“于先生!快救救太子吧!太子说他想见你啊!”
于谦的年纪与太子朱瞻域差不多,他当年做监察御史做出了名,后来又主持修建有线电报立下功劳,被朱高煦提拔为工部侍郎,兼任东宫詹事府詹事。
詹事虽为太子官属之长,可朱瞻域与于谦乃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今朱瞻域暴病,想要见于谦,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于谦一巴掌甩在樊忠的脸上,再次问道:“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樊忠仿佛回魂般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陛下,是陛下的口谕!”
于谦伸手把樊忠往他眼前一拽,严厉问道:“是陛下的口谕?”
“是是是!就是陛下的口谕!”
樊忠连连点头道。
“太子殿下吐血时,当时除了你之外,都还有谁在场?”
于谦又急忙问道。
樊忠回想道:“太医院院使戴特、院判孙丹慧、御药局林纪、御奉谢稚……连同负责煎药的御医汤直、柳长灵二人,能在场的都在场了!可,就是止不住血,止不住吐血啊!”
于谦听完,缓了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常态。
他顿了顿,看着仍在打哆嗦的樊忠,沉声问道:“除了太医院的人,太子殿下榻前,就再无其他什么人了吗?”
樊忠一听,又声泪俱下道:“连院使戴特、院判孙丹慧这样的惊世名医,都治不好太子殿下的病,还能找其他什么人来啊?于先生,求求你,快入宫救救太子殿下吧!殿下亲口说想见你,你肯定能救他!”
于谦摇了摇头,长长叹息道:“唉!你是真的急湖涂了,你仔细看看我,我这个工部侍郎能医病么?太子殿下说想见我,不是医病,而是医国!”
此话一出,樊忠顿时目瞪口呆,瞬间清醒过来,下一刻脸色大变。
于谦沉声道:“你若不想掉脑袋,千万记住两点。第一,太子所患的疾病,是偶感风寒!第二,今天晚上,你根本没有见过我!”
樊忠重重点头,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谦匆匆忙忙一挥手,喝道:“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