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大堂之上。
朱瞻堂问道:“知道孤为何单独留下你么?”
“回大王,臣不知。”
赵具罗恭声答道。
“礼考司的事,你尽管大胆放手去做,不要问孤为什么。”
朱瞻堂澹澹的说道:“孤的原则就是,不论你以前的官职有多高,履历有多丰富,只要你触犯了朝廷律法,那就要做好被律法制裁的准备。”
赵具罗曾担任过应天府江宁县知县,后来因为收受贿赂替商人办事,被朝廷一撸到底,贬官为民。
若非遇到“八王就藩”之事获得了重新复起的机会,那么他这辈子估计就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平头百姓,最多靠过去的关系下海经商,做个富家翁了。
自从得到朱瞻堂赏识,摇身一变成为礼署侍郎,赵具罗做起事来,那是相当的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美王国虽然位同一省且受到大明朝廷直接管理,可毕竟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朱瞻堂称孤道寡的同时,其麾下文武要称臣,俨然就是宗周时的诸侯国。
实际上,朱元章最初的打算就是改封诸王于海外建立宗周之封国。
所以,大明经过三十年的发展,科技与医疗水平越来越高,远航技术越发先进,现在大明各亲王已经习惯甚至迫切希望到海外建立藩国了。
所谓天高皇帝远,各藩国虽谈不上是独立王国,但各藩王却是实际意义上的土皇帝。
他们可以在各自封国内作威作福,给人封官拜爵,给人一世富贵。
因此,赵具罗为了证明其能力与才具,这段时间利用许多土着为获取美王国“国人”身份的渴望,推出了一个礼考“特惠”政策。
凡是语言、礼仪过关的土着,只要在礼考司指定的市场内进行商业交易,且交易额超过一定数额,便可凭着交易票前往礼考司报备,免考写汉字这一科目。
这个被“指定的市场”是礼考司直属的商社开办,市场上售卖的一切货物皆由商社提供。
商业交易扣除成本后,利润全归商社所有,也就等于是归礼考司所有。
用后世的话说,赵具罗在礼考司下面弄了一个大的“贸易公司”。
目前美王国的礼考有三个科目,分别是说汉话、写汉字、用汉礼,而参加礼考的前提是需要取一个汉名,即需要应试者给其本人寻一个华夏祖先。
而按照大明朝廷针对礼考的规定,有资格参加美王国礼考的沃洲土着并不多。
学会说汉话是土着参加大明礼考的前提,只要学会说简单的汉话,行简单的几种华夏礼仪,便有资格被大明国民或藩国雇佣,或者受到亲王都督府的招募成为辅兵。
若土着与大明国民签订为期五年的雇佣契约,期满后可到该城池办理户籍的衙门填写礼考申请单,或由雇主替其上缴一笔钱财,助其提前申请礼考。
土着出身的辅兵在服役期满后,可直接申请参加礼考,合格者将获得朝廷登记在册的大明军籍,他们的子女也将自动成为大明国民,获得大明户籍。
大明各亲藩王国也必须按照这个大的框架规定吸纳土着,化夷为夏。
不过,为了突出各亲藩王国的自主权,朝廷允许各藩制定一些优惠政策,但说汉话、行汉礼、用汉名的基本原则不能打破。
因此,赵具罗才敢针对沃洲土着制定“优惠”政策。
沃洲土着是殷商后裔的说法,早在永乐中期郑和第一次登陆沃洲大陆时就留下了。
经过大明官方“专业人员”近二十年的持续完善,以及沃洲各地部落后来不断挖掘出的类似殷商时期的青铜器、陶器等制品,沃洲土着源自华夏的说法几乎已经成为整个沃洲土着的共识。
当然,所谓的“整个沃洲土着”只是那些与大明官兵保持着贸易联系的土着部落,并不包括生活在原始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从未接触过大明官兵的土着。
土着就等于野人,被禁止进入大明藩国官民修建的城池,没有进入城内做工、经商、务农、就医看病的资格,也没有参加科考做官或入伍从军的资格。
只有土着部落的酋长或村落的头领,或他们授权指定的人,才有资格与美王国的国人进行贸易。
而通过礼考的土着,便会成为美王国的国人,从而获得大明美国平民户籍。
若被选从军则授予军籍,若参加科考考上举人,便可入仕做官。
赵具罗搞得优惠政策,相当于给那些有钱的土着开了一个“捷径”,免考一门书写,通过礼考成为大明美国人。
然而,根据美王国礼署规定,由土着归化来的大明美国人在三个月内,仍无法写出三四百个常用汉字,是需要缴纳罚金的。
超过一年仍无法写出三四百个常用汉字的,将会被革除美国民籍,逐出美王国。
“守法,积极纳税,是孤及孤麾下臣属为朝廷应尽的义务。”
朱瞻堂看着赵具罗缓缓言道:“毕竟,咱们这一切都是朝廷给的,是孤的父皇给的。所以,美王国的财政收入越高,就越要更大的回报朝廷、回报孤的父皇陛下。”
“大王所言极是,微臣谨受教。”
赵具罗躬身行礼道。
“孤不希望你管理的署衙成为美王国乃至朝廷的污点。大明诸藩,美王国新立,不能因为纳税之事被人指责。”
朱瞻堂沉声道:“礼考司下属商社之中,若有人偷税漏税,孤绝对不会轻饶。”
“微臣谨遵王令。”
赵具罗再次躬身道。
“退下罢。”
朱瞻堂挥手道。
“微臣告退。”
赵具罗恭声道。
片刻后。
美王宫内侍总管太监曹吉祥急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躬身作揖道:“大王,西金卫李指挥使派人来报,皇命钦差三宝大太监已率领船队进入沃洲西海海域,预计今日未初一刻便可抵达西金港。”
“李指挥使现在何处?”
朱瞻堂豁然起身,连忙问道。
“回禀大王,据信使所言,李指挥使正在指挥官兵搭建礼台,准备迎接三宝大太监。”
曹吉祥恭声答道。
朱瞻堂喜形于色,当即走下台阶,同时高声吩咐道:“曹吉祥,你去传孤口谕,让四品以上在都官员息数前往宫外广场集合,随孤乘船去西金港迎接三宝大太监!”
“大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曹吉祥犹豫不决道。
朱瞻堂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若有下次,你就去养马罢!”
“奴婢知错。”
曹吉祥吓得连忙跪下叩首道。
朱瞻堂沉默以对。
曹吉祥微微抬头,悄悄地偷看了一眼朱瞻堂,见对方正安静等待,于是壮着胆子开口道:“大王,您是堂堂亲王,又是一国之主,迎接郑和之事,不必您亲力亲为。”
“放肆!”
朱瞻堂面色一变,呵斥道:“郑和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算什么东西?”
“奴婢有罪,奴婢孟浪了,奴婢请大王责罚。”
曹吉祥吓得赶紧磕头道。
朱瞻堂对曹吉祥的反应还算满意,沉声道:“还不滚下去传孤口谕?”
“奴婢遵令。”
曹吉祥赶紧领命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