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熙八年,三月初五。
艳阳高照,春意盎然。
长陵享殿之中,知天命之年的朱高煦,扶着年过古稀、手拄拐杖的朱棣,静静站在徐妙云的圣像面前。
“你娘走了整整四年了。”
朱棣苍老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十分悲伤的说道。
乾熙三年十一月,朱棣与徐妙云顺利返航抵京,但乾熙四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徐妙云就病了。
据朱棣所说,徐妙云跟随他出海两年多,或许是远离故土的原因,晚上经常失眠,以至于身体状况不太好,生了好几次病。
朱棣曾屡次三番要派郑和把徐妙云送回大明本土,可徐妙云不愿意,非要陪着朱棣完成绕大地航行一圈的事业。
为此,两人还吵过一次架。
好在朱棣最后选择了包容,下令船队在东华沃洲西海岸一处港口休整了三个月之久,为的是让徐妙云能得到充足的修养。
徐妙云休息的地方叫西雅城(西雅图),乃是早年郑和绕地航行时,留驻官兵在此修建的千户所城。
三个月后,朱棣在启航前,下令升西雅千户所为西雅卫,在原西雅城旁边新建卫城,而供徐妙云修养的原西雅城被朱棣改名为栖凰城。
栖,居住或停留之意。
凰,徐妙云之意。
栖凰城,即永乐皇后徐妙云停留居住之城。
在朱高煦看来,朱棣的这种做法,应该是独属于他与徐妙云之间的浪漫。
乾熙四年正月下旬,徐妙云病情加重,朱高煦下令命汉王朱高炽及王世子朱瞻基、赵王朱高燧及王世子朱瞻塙入京。
二月底,汉王、赵王及二王世子抵京。
三月初五,徐妙云崩于长寿宫寝殿,享年六十六岁,比原来的历史上多活了二十年。
五月十四日,朱高煦为其上谥号曰“仁孝慈懿诚明皇后”。
六月十六日,葬仁孝皇后于长陵。
此外,朱高煦还致书大宝法王分别于山西五台山、南京灵谷寺为仁孝皇后建斋追荐冥福,命正一嗣教真人张宇初率诸道众为仁孝皇后举荐扬大斋祈福超度。
由于朱高煦的重视,仁孝皇后的丧礼规格极为隆重,这也让朱棣悲伤的心,感到了一丝安慰。
朱高煦因仁孝皇后之丧白衣素服一年、辍视朝一年,日常只在西角门等地听政议事。
皇太子朱瞻域及美王朱瞻堂等诸王为仁孝皇后服斩衰三年之制,群臣为其服斩衰二十七日、白衣素服一年,周年祭后群臣参朝时服浅澹色衣乌纱帽黑角带,退朝办事仍然素服,朔望朝见服公服朝服,一直到二周年过后禫祭礼毕才恢复正常。
乾熙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冬至,以仁孝皇后丧免朝贺,朝鲜国王李裪亲自率领使臣奉仪物致祭仁孝皇后。
乾熙五年二月、三月、四月,暹罗国王波罗摩刺、占城国王摩诃贲该、真腊国王参合那先后派遣使臣奉仪物致祭仁孝皇后。
乾熙五年八月二十日,渤泥国王遐旺率其王妃及陪臣来朝,王妃所要进献给仁孝皇后的笺表为金缕文,并且有本地土产奉上,朱高煦命人将其所进献的笺表和土产陈列于长陵享殿仁孝皇后圣象前。
此后,从乾熙五年九月十二日开始,一直到乾熙六年三月十六日,哈烈国、古里国、阿鲁国、柯枝国等十余国的国王或亲自率领使臣到大明,或派遣使臣到大明,奉仪物致祭仁孝皇后。
徐皇后病危之际,曾对朱棣、朱高煦言道:“生死有命,你们不必过度伤心。”
当朱棣问起徐皇后还有什么要说的时,徐皇后却嘱咐朱高煦一定要爱惜百姓,广求贤才,恩礼宗室,不要骄惯她的娘家人。
朱高煦听的泣不成声,朱棣也泪流满面,徐皇后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劝朱高煦以国为重。
徐皇后还告戒皇太子朱瞻域、美王朱瞻堂等皇孙要“敬以事上,仁以抚下,肃以正家,恩以睦亲”,要他们时刻记在心上。
对于汉王世子朱瞻基、赵王世子朱瞻塙,徐皇后也有教诲,让他们专心致志、勤奋学习,并要求朱高煦善待这两个堂侄。
徐皇后去世后,年近古稀之年的朱棣情难自抑,恸哭垂涕,朱高煦只能让太子朱瞻域对他婉言劝慰。
“爹,娘若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
朱高煦见朱棣已经泪流满面,温声劝说道。
朱棣却抬手摸了一把眼泪,想到徐皇后音容宛在,破涕为笑道:“怕是还会跟我吵一架哩!”
他顿了顿,望着徐皇后的圣像道:“你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她虽然身处宫中,但一心爱护天下黎庶。她仁爱明察、贤能善良,其德行不输于后汉明德马皇后与唐朝长孙皇后。”
朱高煦神色肃穆道:“在儿子心中,娘和奶奶(孝慈高皇后)一样,都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皇后。”
“咳咳。”
朱棣忽然咳嗽了一声,似乎呼吸有些不畅。
朱高煦连忙抬手,控制着力道为朱棣拍背。
“好了,别拍了。”
朱棣抬起手打断朱高煦,并用拐杖狠狠地砸了一下地板,大声道:“你手松开,我自己能走。”
朱高煦也不废话,他知道朱棣一生好强,即便眼下年老体衰,却依旧强撑着做出一副行动自如的模样。
其实,由于朱棣在青年时期待在北平有十余年,又经常冒着严寒出塞作战,因此年纪大了之后,患上了老年风湿病,个别手指与脚趾关节已经变形。
好在朱高煦命令太医针对性的调养,让朱棣年过花甲之后体质比原历史上要强太多,否则朱棣也撑不到现在。
一会儿之后,朱高煦紧紧跟着朱棣走到了享殿外的走廊上。
守在外面的郑和、王景弘、庆耀等人连忙上前行礼。
朱棣对众人视而不见,朱高煦微微颔首,示意众人退下。
“我听说,你打算同时修建三条铁路,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朱棣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搭在走廊边的护栏上,望着远处的山林景色,缓缓问道。
自从徐皇后去世后,他基本上从不主动过问政事,即便是接见郑和、王景弘等近臣,也很少问及朝堂上的事。
这次他之所以主动问及铁路之事,是因为此事在近期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在长寿宫伺候他的宦官、宫女都私下议论此事。
“朝中反对修铁路的声音很大,特别是年纪在五十岁以上者,反对的态度尤其激烈,儿子对此颇有顾忌,不敢轻易决断。”
朱高煦轻声答道。
“他们反对的理由有哪些?”
朱棣随口问道。
朱高煦不紧不慢的答道:“主要有四点,儿子皆一一做了反驳,或提出了解决办法。”
“第一,他们担心铁路一开,则车夫贩夫将无以谋衣食,恐小民失其生计,引发动乱。儿子反驳说,筑路养路、火车运转皆需要人,小民不仅不会失去生计,还会多出许多活计。”
“第二,他们认为铁路于民间田庐坟墓有碍必多阻挠,地方上的士绅担心铁路轰鸣声打扰祖宗先人,破坏风水。对此,儿子反驳说,铁路所占土地不过一丈宽,对农田、民居、坟墓并无影响。”
“第三,他们觉得铁路有碍民间车马及往来行人,恐至拥挤磕碰,担心火车引发车祸。儿子对此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架设交桥,二是在铁路与马路交叉口设栅门瞭望,火车来了就阻止行人通行。”
朱高煦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故意选择了停顿。
“他们对火车、铁路了解不深,提出这些反对的理由,也在情理之中。”
朱棣拍了拍扶手,轻轻颔首说道:“而你的反驳及解决办法,也很中肯,我觉得并无不妥。”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朱高煦,奇怪的问道:“你刚才说,朝臣们反对的理由有四点,这第四点是什么?”
“爹,儿子若说出来,必会惹你生气。”
朱高煦苦着脸道:“还是不说了。”
朱棣知道朱高煦是为他好,怕是年纪大了,气坏身体。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知道。
“说。”
朱棣盯着朱高煦,澹澹的吐出了一个字。
朱高煦却仿佛感受到了千斤重力瞬间压在了他的身上。
“好,我说。”
朱高煦思索着言辞,慢腾腾的说道:“还有一些人认为,铁路开通虽然有利,却也有一大弊端。这个弊端就是敌人若来犯,用铁路之便,可直抵京师。”
“哼!我大明乃天朝上国,世界中央之国,何人敢来侵犯?”
朱棣先是冷笑一声,接着拿起拐杖,一边对着护栏砸去,一边骂道:“就算后世有不肖子孙败坏朝纲,导致敌人乘坐火车来犯,难道不能拆毁铁路么?这简直就是放屁!愚蠢!荒谬!”
他骂了一通,又砸了一通,心中怒气消散不少。
“高煦,你给我听着,凡是持第四个观点的官员,一律革职为民,让他们滚回家种地去!这些人都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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