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树大树看着秦杰,双唇微动,准备替水燕霏求情。
毕竟道宗中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秦杰没有给宝树道长开口求情的机会。
“呛”一声,符刀出鞘。
他站在蒲团之前,隔空而斩。
随着斩落之势,他手中的符刀骤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无数道金色的光线,从暗沉的刀身上喷薄而出。
如出云之日般,照亮幽暗的道殿,罩向对面的水燕霏。
“神辉!”
剑阁强者程子清,看着秦杰刀上喷出的金色光线,面色骤变。
当初柳亦青在清梦斋侧门惨败于秦杰刀下,事后传来的消息说秦杰学会了神话集团神术,但剑阁方面一直不怎么相信,总觉得那件事情有蹊跷。
直到今天,亲眼看着秦杰手中的符刀燃烧着神辉,程子清才知道,原来传闻是真实的。
神话集团董事长的神情有些复杂,当初他亲眼看到秦杰在清梦斋侧门刀燃神辉,却没有想到,现在此人刀上的神辉竟然变得更加强大。
道殿里的强者们,看着这一刀,面色微凛。
他们是在侧面观看,所以不用闭眼。
但水燕霏被符刀喷出的神辉正面相罩,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在秦杰挥刀之前,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早就不想活了,所以她在等死。
但有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何伊厉啸一声,自蒲团上弹起,来到水燕霏身前,手中拐杖一横,一道老辣纯厚的道家气息,由势而生。
秦杰刀势,横穿道殿,重重落到那根拐枝上。
神辉与杖上浓厚的道家气息相冲,向着四处溅散,就似熊熊燃烧的火焰。
何伊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深刻的皱纹被神辉照耀的非常清楚,仿道夹着无数道金线,又像是被烧融的岩浆,随时可能崩塌。
只是瞬间,老妇人紧握拐杖两端的双手便剧颤地颤抖起来,脸色显得特别痛苦,伴着一声闷哼,倒掠而后撞到了墙壁之上,喷出一口鲜血。
秦杰刀势已尽,抬起右脚,向着对面走去。
何伊倚墙而坐,身上尽是血污,看着行来的秦杰,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惧与痛苦,愤怒地尖啸道:“你还不出手!”
殿内诸人并不知道这位老姑姑是力寻求谁的帮助。
宝树道长轻叹一声,双手在身前结了一道手印。
这道手印很奇怪,右手食指微屈,就像顽童弹石头的姿式。
一道慈悲而肃杀的道宗气息,向秦杰袭去。
宝树道长乃是太虚观戒律院首座,如果以修道境界来评判,一身惊人修为至少是元婴中境,在殿内除了程子清无人能敌。
秦杰的真实修为境界,与这位道士依然有差距,在瓦山上能够震慑住对方,那是因为当时他的手中有符枪,而且他那一枪蓄势已久,有无上之威。
今日在道殿内,秦杰手中握的是刀而不是枪,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惧意,丝毫不理那道道宗手印的威势,疾掠而前。
何伊怒喝一声,勉力再次举起拐枝。
秦杰一刀斩下。
杖断,何伊再次吐血。
而那道道宗手印,已至秦杰后背。
秦杰眉梢微挑,刀尖微挑,自水燕霏颊畔掠过。
然后他左手在身侧拟了个鸟喙之态。
那道道宗手印气息微微一滞。
秦杰飘然而回,站在了张楚楚的身前。
那道道宗手印,此时才落在地上。
一声簌然轻响,道殿坚硬的石砖地面微微下陷。
一络青丝,在水燕霏的脸蝉断裂落下。
一道血口,出现在她的脸上。
水燕霏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还有些凉。
她伸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血。
看着自己染着血的手,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苍白的脸上艰难挤出一丝笑容,缓缓举起双手捂着脸,然后忽然大声痛哭起来。
泪水和血水从她的指缝里不停向地面淌落。
她痛声哭泣,不是因为自己的脸上多了道血口,可能被毁容,而是因为她发现面对如今的秦杰,自己很难替云正铭报仇。
道殿里的人们,看着捂脸痛哭泣血的水燕霏,看着被宝树道长手印碾至微陷的地面,看着默然持刀而立的秦杰,心生震惊。
清梦斋在修行界里威望极高,但那是因为清梦斋有位令人高山仰止的斋主,和传说中的大先生三先生也有关系,却很少有人认为秦杰很强。
不知道是从李彤还是从王雨珊那里流传出来的说法,秦杰是世外之地历史上最弱的世外入俗,人们都赞同这个说法。
哪怕他去年在凛冬之湖正面挑战杀死杨昊宇,在修行界里的强者们看来,那主要还是因为杨昊宇堂主事先已经在魔教周雄的手中落下了重伤,而且光明之女张楚楚在那场战斗里的表现太过惊人。
这和悟性天赋没有任何关系。
在人们看来,秦杰入清梦斋不过短短数年时间,就算连遇机缘晋入元婴期,也是不久前的事情,面对道法精湛的太虚观道士,怎么可能非但不落下风。
更何况他在退回之前,还重伤了何伊,在水燕霏的脸上割了一刀。
那可是最以美貌闻名的水燕霏,秦杰居然忍心下此辣手,殿中诸人在震撼于秦杰展露出来的实力的同时,也为此人的冷酷无情而心生悸意。
秦杰不会关心别人的看法。
清梦斋的规矩道理很简单,除了拳头硬度之外,最关键的便是对等原则,你想杀我,那我必然要杀你,你想杀张楚楚,我更要杀你,先前如果不是宝树道长道宗手印强大,他的刀锋会直接把水燕霏的脑袋砍掉,哪里会只来得及割了一刀。
“太虚观要插手我清梦斋之事?”
秦杰望向宝树道长。
从在瓦山看到那方道辇时,他便心生警惕,也清楚道宗与丐帮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对方会做到哪一步。
宝树道长沉默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落在腰侧的左手上。
先前他施出道宗大手印时,秦杰的左手摆了一个鸟喙之式。
正是那个拟鸟喙的手法,让大手印下压之势生出了一丝凝滞。
宝树道长不知道秦杰那个手式的来历,猜想应该是清梦斋的绝学,只是依然不解,为什么秦杰感觉似乎对道宗大手印了解极深。
宝树道长的沉默,在殿内众人的眼中,自然是因为别的原因。
何伊把水燕霏搂进怀里,看着她脸上的血水,想着自己惨死在沈州市里的儿子,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怨毒。
她狠狠盯着秦杰,声音沙哑难听痛苦喊道:“你这个畜生,杀了太虚观道石,又把晨迦伤成这样,我丐帮与你势不两立!道祖也不能容你!”
殿内诸人沉默,谁都知道太虚观道石道长与秦杰在沈州晨街上的那场战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代表着道宗对清梦斋入世之人的挑战,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讲,秦杰也没有任何过错可言,只不过人们也很清楚何伊为何会如此悲痛。
“你杀我来我杀你。云正铭背叛昊天,神话集团发下诏令,人人得而诛之,水燕霏居然为了此贼意图谋杀光明之女,我代神话集团出手惩戒有何问题?”
殿内诸人望向真正代表神话集团的董事长。
董事长神情平静,沉默不语,且不说水燕霏确实触了神话集团的忌讳,即便没有,秦杰做为光明之女未来的丈夫,神话集团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秦杰看着何伊,说道:“至于道石死在我手中,你要替自己的私生子报仇,动手便是,何必要把道宗和丐帮牵扯进来,我真想知道道祖究竟是不能容我,还是不能容你这个不守戒律的老道姑。”
听着这番话,宝树道长神情微凛。
秦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太虚观确认要管这件事情?”
“我道慈悲为怀,太虚观禀持此念,无数年来极少参与俗世之事,你与水燕霏之间的仇怨,我本不应该管。”宝树道长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声若钟鸣,说道:“然而八先生居然入了魔道,我太虚观又如何能够不理,我亲眼所见,又如何能不管?”
听着这番话,殿内诸人望向秦杰的脚下,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秦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有几块碎石砾,黑色院服的腰间有个灰色的小点,看颜色,应该是被石头击中后留下的痕迹。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先前宝树道长的道宗大手印,姿式有些奇特——右手平仲,食指微屈,看着就像顽童在弹石子——原来是真的在弹石子。
修行者的肉身依旧像普通人那样脆弱,哪怕是元婴巅峰的强者,依然可以被一个屠夫轻松地开膛剖肚,当然那首先得是那位强者不还手。
只有两种修行者,能够凭自己的身体把一颗坚硬的石子震碎,在先前的战斗中,没有人感觉到秦杰以念力召唤天地元气护体,自然说明当初他符武双修的传闻并不真实,同时也说明他修行的是不容于世的魔教功法!
道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