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悍马还是只能停在大泽旁等待。
因为通往北陵的路口已经戒严,天道盟子弟游艇无数,正在等待着使团的到来。
秦杰有很多方法可以无视戒严,轻身离开,但不管是为了清静,而是如崔老太爷评价的那般冷漠谨慎,等着使团同行,都是比他拿出腰牌亮明身份,让天道盟子弟替自己开道护航要更加合适。
好在大泽的风景足够怡人,而且使团也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就在他险些要把初秋的芦苇看厌,把生切湖鱼吃腻的时候,使团到了。
在天道盟子弟的游艇上,秦杰第一次看到了使团的正使——那位以武力孱弱、智谋惊人闻名的堂主冼植朗。
主厅首位上空空如野,秦杰和冼植朗对面而坐,因为论起身份尊卑,两个人着实不好分出一个强弱主次。
这位堂主不简单。
这是冼植朗给秦杰的第一印象。
他看着对面那位面若妇人,气质如文士般的男子,在心中如此说道。
“我是于雅雯的人,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件事情终究不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冼植朗看着他微笑说道:“当于雅雯试图让我取代夏侯的位置时,这个秘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而且我相信,如今皇后娘娘使尽手段让天哥把我赶进这个使团后,也应该已经调查清楚我和前面那位嫂子的关系。”
很开诚布公的交谈,却让秦杰想起了阳关城里,崔阀那位家主的开场白,所以他笑了笑,同样很直接地问道:“我不知道。”
“在大嫂嫁给天哥之前,我是替她的司机。”
“这个关系很深远。”
冼植朗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而且我和唐添的关系不错。”
“你想说些什么?”
“我想得到你的好感。”
“清梦斋严禁干涉天道盟,更何况你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我不认为获得我的好感,对你有任何意义。”
冼植朗笑了笑,说道:“清梦斋严禁干涉天道盟,但从来不包括入世之人,如果什么都不能做,斋主让你入世做什么?而且……许世老了。”
秦杰看着他摇头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野心,而你却又高估了我,不要忘记我现在是天道盟最不欢迎的人。”
冼植朗微笑说道:“我很欢迎你。”
秦杰没有接这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不过冼植朗提到唐添和于雅雯,让他提出下面这个问题时,少了很多心理障碍。
“天哥不可能不知道你曾经是司机,我也不相信那些流言,所以我想知道,天哥要你去太虚观究竟所为何事。”
冼植朗神情微凝,看着他说道:“各派齐聚太虚,当然不是只为了盂兰节……还是要商议明年与魔教子弟的战争。”
秦杰微微蹙眉,想着这两年来在草原上的连绵战事,不解说道:“魔教信徒大本营被魔教子弟犁了一遍,又被神话集团联军和夏侯借机削弱了一番,如今根本没有力量从魔教子弟手中抢回那些草场……我想不出来,天道盟和北陵这些地方还有什么理由要替魔教信徒大本营出手,就让魔教子弟在草原上平静生活岂不是很好?”
如果不牵涉神话集团与魔教之间的那些久远故事,他的这段话其实没有任何问题,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魔教信徒大本营的日过的再如何凄惨,只要魔教子弟不继续南下,影响各门各派,谁会愿意面对那个强大的敌人?
“对于神话集团来说,他们不愿意看着魔教子弟部落拥有丰美的草场,就此繁衍生息,因为那极有可能意味着魔教的复生,而对于各门各派来说,我们畏惧的也是魔教子弟的繁衍,没有极北寒域的天时控制,魔教子弟会大量的生孩,他们的孩还会生孩,于是他们将需要越来越多的草场,他们会把魔教信徒大本营的牧民们赶到南方,接着甚至可能发生战争,那么终呢?就像千年之前那般,重强大起来的魔教子弟,还是要与我天道盟一战。”冼植朗看着他微笑说道:“既然迟早都会有一场战争,为什么不趁着他们还弱小的时候,尽可能地把他们变得加弱小一些?”
从情感来说,秦杰没有任何道理敌视魔教子弟,因为他唯一的师侄女便是魔教子弟,已经入魔的他不可能像道门那样警惕魔教。
“这可能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后的事情。”
“哪怕是数千年的时光,也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的。”
秦杰承认这句话很有说服力,不过依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看法。
他曾经去过草原,知道那片看似荒芜实际上颇为富饶的原野,足以养活很多人,先前冼植朗提到了千年之前,天道盟与魔教子弟之间的血腥战争,事实上,那场战争也不是因为双方需要争夺生活空间,而是大陆需要重确立一个霸主,所以在他看来,除非发生什么异变,那么魔教子弟没有道理继续南下。
“异变”二字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便忽然想到了自己做过的那些梦,以及与斋主进行过的那两次交谈,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寒冷。
冼植朗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船室内一片安静,只隐隐能够听到湖水拍打船舷的声音。
秦杰忽然问道:“你相信冥界入侵吗?”
冼植朗神情微凛,旋即自嘲一笑,说道:“自然是不信的。”
秦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近两年沈州市变得比以前冷。”
“小时候的那些冬天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我一直在西边。”
“那魔教子弟为什么要南迁?”
冼植朗沉默不语,很长时间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传说或许永远只是传说,即便变成真实,也应该是你们清梦斋这些传说中的地方需要苦恼的事情,我们身为天道盟之人,相对不需要思考太多,如果真有冥界入侵的那一天,只要天哥一声令下,天道盟子弟自然会做出应有的反应。”
这是天道盟的标准答案,秦杰毫不意外,但他是世上寥寥可数的几人,听斋主亲口说过黑夜自北方来,所以想的必然要多一些。
尤其是联想到此次太虚观大会涉及到对魔教子弟的用兵,那么今后数年北方的草原必然血流成河,越来越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那股缭绕着他的身体,始终无法驱散无法消解的寒意便越来越烈。
冼植朗明显想与他进行一番长谈,但秦杰现在的心情有些问题,而且因为莫名的警惕,很直接地表示了拒绝,向船舱外走去。
冼植朗走到窗畔,看着秦杰走下战船,看着他沿着湖岸向另一艘战船走去的身影,眉头微挑,眼睛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
西城夜总会歌舞行随着天道盟官方使团一道旅行,自然有很多便利,尤其是随着秦杰表明态度,姑娘们的待遇是不错,被单独安排了一艘战船。
有姑娘的地方就有热闹,但今天这艘船上却是安静无比,漂亮的姑娘们老老实实坐在椅中,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际上却是难以抑止心头的好奇,不停用余光瞄着正在说话的那两个小姑娘。
小草拉着张楚楚的手,嘴巴撅的极翘,翘的极高,高的就像是大泽芦苇里觅小鱼的小鸭,委屈说道:“我第一次出沈州市,你也不说陪着我,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张楚楚在沈州市里只有三个朋友,天道盟于雅雯,魔教少女周莉莉,还有一位便是小草,说起来她的这三个朋友身份地位相差极大,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对每个人都是真诚相待,这时被小草抱怨,她也觉得好生抱歉,无奈解释道:“少爷喜欢清静,我可没有什么法。”
“你们都已经订亲了,他还管你那么多干什么?”小草看着她恼火说道。
张楚楚心想虽说订了亲,但和以前的日也没什么区别啊!
舱内的姑娘们,此时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确认了张楚楚的身份,也猜到了小草口中说的那个家伙是谁,震惊之余,也难以自抑的兴奋起来。
正所谓前浪后浪,代有佳人,西城夜总会的姑娘们收入颇丰,脱籍又容易,所以换代的速度很,陆雪那一拔人早已经嫁人的嫁人,从商的从商,此次前往太虚观的姑娘们都很年轻。
她们听说过西城夜总会的那些传奇故事,却没有亲眼见过,直到此时看到小草和那个微黑的小姑娘如此亲热,震惊的确认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张楚楚早已不是当年枫林别墅里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沈州市里的人们就算不知道她是总经理的继承人,也知道她与于雅雯关系亲近,知道她便是柳编失散的孤女,当然让张楚楚闻名于世的身份,还是她与秦杰的关系。
秦杰与张楚楚订亲,毫无疑问是沈州市这半年里轰动的一件事情,一位是清梦斋学生,斋主的亲传弟,还是备受天哥喜爱的大书家,一位是柳编的女儿,于雅雯的好友,还有一个总经理继任者的身份,虽然只是简单的订亲,依然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