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对于晋入高级境界的大修行者而言,下境的修行者,想要在公平的正面战斗中击败他,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元婴期乃是修行的一道大门槛,越过这道门槛,便离红尘骤远。
在修行界的记裁里,除了强大的军队可以用无尽人马配合地势及精妙的战术,可以堆死元婴期的大强者,从来没有出现过越境挑战高级境界强者成功的事情,传闻中司徒云海曾经做到过,但是那场战斗没有任何观众,人们只知道那名元婴期的强者死了,还是金丹期的司徒先生骑着小黑驴悠悠地继续前行。
这也就意味着,秦杰和杨昊宇的凛冬之湖一战,是无数年来第一次有观众、能够被证明的高级境界越境杀,这必将被记载入神话集团教典。
在这场战斗里,秦杰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可以说是陷井,但他本来便是符师,所以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战斗方式有疑问,观战的人们只是震撼于,这名清梦斋最小的弟子在战斗中所施展出来的那些手段。
无论是那场符的风暴,还是符枪与神秘的莲田雷鸣,秦杰所施展出来的手段发挥了外人无法理解的效果,显得那般强大,虽然他的境界还在金丹期,但这些手段却实实在在有了高级境界的威力。
最后张楚楚在崖畔大放光明,更是令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今夜沈州市里很多观战者要比秦杰强大,但他们依然受到了极强烈地震撼,尤其是站在西岸木桥上的李彤,她所受到的震撼最大。
当今世间,道魔二宗以及清梦斋里,她向来是年轻一代里的最强者,无论是云正铭或是观海道士,哪怕是周莉莉,都不可能掠去她一丝风采。
然而今夜看到秦杰和张楚楚的表现,她忽然有了一些别的想法,于是她闭着眼睛沉默思考,睫毛在夜风里微颤,似乎通过这场战斗悟明了一些道理。
积雪的城墙上,李然看着远处雁鸣湖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清梦斋果然很强,这个家伙也很强。”
观战一夜,看着湖上雷霆大动,风雪飘舞,铁枪铁莲铁枪铁刀伴着气息撞击不断,李然对秦杰的看法在不停地做着调整改变。
最开始时,秦杰在他眼中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变成不错,最后变成非常不错,然而当秦杰最终真的成功杀死杨昊宇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看法依然不够准确,他甚至不想再隐瞒自己对那个家伙的佩服和欣赏。
如今的秦杰当然不可能是他这个知守观传人的对手,只不过如此年轻,便在这等不可能的情况下强杀杨昊宇,如果再在清梦斋学习数年,再受斋主几番教诲,谁能断定秦杰将来究竟会攀到怎样的一个高度?
难道世间会真的再出现一位司徒先生?
杨昊宇的死对李然的心情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就算清梦斋再出一位司徒云海,对他而言也只是多了位值得敬佩的对手,反而会让他感到欣慰,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秦杰会变成第二个司徒先生。
他转身看着大师兄,说道:“到现在,你还不能确定?”
大师兄问道:“神话集团当年便说过那是妄断,你为何坚持这等说法。”
“我说过,我相信总经理可能是错断,但绝对不会妄断。当年师父或许是判断出秦轩宗之子不可能是修罗之子,才会认为总经理犯了大错,神话集团才会向天道盟认错,可如果光明的推论是对的,修罗之子觉醒时确实是在堂主府里,那么不是秦轩宗之子,会是谁?”李然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很清楚会是谁。”
“没有证据,便没有道理。”
“所有的人都死了,秦杰还活着,这便是证据。”
大师兄没有说话。
李然的这句话很简单,似乎没有道理,但却无法反驳。
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活下来,在看着必然要死的情况下都能活下来,如果不是有昊天庇佑的神子,那么便只能是故事的男主角。
那道黑线降临人间十五年,这个故事已经开始了十五年,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演变,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便是修罗之子。
李然认为,秦杰便是修罗之子。
东方远处隐隐有晨光出现,城墙上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师兄说道:“师父曾经说过,对于天穹之上的存在,如果我们无法确信其是否存在,那么我们应该保持精神上的敬畏或警惕,但在现世的生活里却不做任何理会,这才是相处之道。我不能确定秦杰是不是修罗之子,我相信他不是,但我很确定他是我清梦斋的小师弟。”
李然静静思忖着斋主的那段话。
片刻后他望着雁鸣湖畔的冬林,淡然说道:“没有证据,没有天谕,即便道门有所疑虑,也不会对秦杰做什么,这番话,我想那个哑巴更需要听到,不过我很怀疑,已经不能说话的他,能不能听到这些。”
哑巴不是真的哑巴,自然不会真的是个聋子,所谓能不能听到,说的便是想不想听到,愿不愿意相信清梦斋的话。
大师兄看着那片冬林,想着那位以坚毅著称的道宗行走,眉宇间现出淡淡的忧色,那位道宗行走明显也是因为修罗之子的传言来到沈州,既然敢露了行藏,自然不惮于承受清梦斋的压力也要对秦杰不利。
对那名哑巴道士,他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因为正如他经常重复却没有人相信的那样,大师兄真的不擅长打架。
李然看着那片幽静的夜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那个哑巴道士始终没有出手,他总觉得那片林子里还有人。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避开他和清梦斋大先生的目光?
便在这时,湖畔那片冬林骤然起了一阵狂风,随风而起的是一大片令人闻之欲泪的凄切蝉声,然而那些蝉声却又显得那般愉悦。
听着蝉声,李然脸色骤然间变得极为苍白。
不是恐惧,而是凝重,是遇着此生最强大敌人的动容。
只听得一声极清亮的啸声。
他身后背着的那把木剑也随之尖啸,倏然出鞘!
剑若一道光线,飞离城墙,刺破黎明前的最后那抹夜色,向着那片冬林刺去。
紧接着,李然从城墙上跳下,晨风中素衫衣袂微振,随剑而去,身法神妙难以形容,宛若风中一片薄雪,竟似比飞剑的速度也不稍慢。
晨光熹微,冬林乍乱,一道飞剑自雪湖疾飞而至,在残雪凋树间高速飞舞,伴着嗤嗤的啸鸣,寻找着蝉鸣发声之所在。
片刻后,李然掠进林中,素衫轻振,右手轻招,飞剑从远处鸣啸而回,落入手中,然后插入背后的剑鞘里。
蝉鸣已经停歇,那个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寒冷的冬林里,只剩下被雪覆着的哑巴道士以及地上的尸首。
李然望向东方朝阳起处,只见林中晨雾漫着光线,仿道薄至透明的蝉翼,眉头缓缓挑起,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踏雪声起,大师兄从林外缓缓走来,站在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那处望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落雪声起,哑巴道士身上如盔甲般的积雪迸裂而堕,露出身上那件朴素的木棉道袍,然后他缓缓站起,向大师兄与李然合什见礼。
大师兄看着道士眉宇间的残雪,想着这位道宗行走的来意,眉头不由微微一蹙,说道:“欢迎天机大师来沈州宣道。”
太虚观世外入俗今次入沈州市的目的,是要观察秦杰这个传说中的修罗之子,本来便没有存着任何慈悲之意,清梦斋大师兄自然不可能真的欢迎,至于这句话最后宣道二字,便表示的清清楚楚。
天机神情宁静,眉宇间的残雪仿道那里的坚毅情思一般,听着大师兄隐有所指的言语,没有做任何反应。
“昨夜冬湖一战你始终在冬林里沉默,没有出手,我一直有些奇怪,还以为是清梦斋来了哪位先生,却没有想到是那人来了……你修行闭口禅已有十五年难道居然还不能把那个暂留数步?”李然看着天机问道,脸上的神情极为沉重,透着几分冷峻。
在清梦斋小师叔天诛之后,道门在世间最大的敌人便是那位二十年甲子,偏生那位魔教教主神秘到了极点以神话集团在世间如此大的威势和影响居然数十年来没有探听到此人任何行踪。
谁也没有想到,当世间风云汇聚沈州市之时,雁鸣湖畔却是响起了蝉鸣,这个世间最神秘的人,再一次降临在人世间。
神话集团知道这个消息后必然会大为震惊,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搜寻那片蝉声的去向,李然身为知守观传人,更是警惕到了极点。
天机修行闭口禅十五年,功力深厚至极,一朝开口必然道音响彻人间然而昨夜面对二十年甲子凄切的寒蝉鸣响,面对那人无声无息却寒冷沏骨的压制,他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不能确信自己开口便能胜过那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