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邺将手中的茶杯搁置在木桌上,他缓缓地站起来,侧过身背对着柳容儿。
“那么皇后娘娘可以回去了,臣想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柳容儿当下越发为难,若是此刻回去向司徒宏交差,司徒宏必定怪罪与她,想了许久,她的口气终是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冷冷道,“你以为本宫不想把凝儿送走么?她以御前侍女的身份留在皇宫,留在皇上的身边,对本宫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可是本宫有什么办法,皇上喜欢她,舍不得她,就会岚雪长得与凝儿有几分像,但是终究不是凝儿,这一点皇上又岂会不知。”
司徒邺只是冷笑,眸中是掩藏不住的锥心的疼痛,“喜欢么?喜欢是这样一次次残忍的伤害么?若真是如此,那么皇上对凝儿的这份喜欢当真的廉价得可悲。”
“总之无论如何,你想要凝儿是不可能的,即便本宫多想帮你,但是眼下是无法办到的事情。但是你想带你的母妃柳太妃出宫颐养天年,本宫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司徒邺回过头望着她,“臣的母妃,臣是一定要带走的,先前皇上也曾答应过,只是没有下旨罢了。”
“没有下旨那么一切都有变数,岚雪就是一个例子。那日你是开口向皇上讨要了岚雪,皇上虽然口头承诺了,但毕竟旨意没有下来,那么出了今日之事,你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咽。”
司徒邺垂下眼,嘴边一勾,笑意越发苦涩,他低声喃喃道,“什么天子一言九鼎,原来都是空话。”
柳容儿见他神色略有一丝松动,心想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她继续说道,“柳太妃也是本宫的姑母,因为收到了家父案子的牵连,在后宫的处境也算不得好,王爷此番若是能成功接太妃回封地行孝道,也不枉了此行,至于凝儿,本宫可以向你承诺,若是有一日皇上真的对她彻底死心,那么本宫再设法偷偷将她送出宫,至于最后她能不能与你在一起,便不是本宫能做得了主的了。”
终于,司徒邺露出一丝欣喜的颜色,他望着柳容儿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你放心,凝儿留在宫里对本宫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司徒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又落寞下来,他低声道,“罢了,凝儿终究爱的不是我,就算勉强得来又能怎样呢,到头来亦不过是两败俱伤。”
柳容儿轻笑道,“没有争取怎知道结果,在本宫看来一切都是未定之数。”
司徒邺再次看向她,他发觉面前的这个女子,分明还是一年前的容貌,可是心境如此笃深,凝儿在宫里,怎是她的对手。
思来想去,不免又是一番叹息,他道,“好,臣明日就去昭阳宫向皇上推脱了这门亲事。”
得了他的亲口应允,柳容儿眉头一舒,压在心中的巨石瞬间落了下来,说服了怀王,这下她总算能够向司徒宏交差了。
她又与司徒邺寒碜了几句,起身就要告辞,走至宫门口,司徒邺突然又叫住了她。
他说,“容儿,你如今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凝儿终究是你的姐姐,你……”
“这个本宫知晓,无需怀王挂怀。”
“你若是真心待她是你姐姐,她在宫里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其实她已经很不幸了,孩子没了,如今又失了忆。”
司徒邺满心牵挂着凝儿,柳容儿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狠狠道,“难道柳凝儿今日所有的痛苦与不幸都是本宫造成的么?你们一个个为何总是护着她?昔日父亲如此,你也如此,皇上他不宠爱我也就罢了,可是你们,凝儿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手中的珍宝,我在你们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就是因为我是庶出,她是嫡出么?”
司徒邺没有想到原来积压在柳容儿心里的恨意会是如此强烈,他怔了怔,再次望着她时,眸中闪过丝丝的哀伤与怜悯。
柳容儿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本宫,本宫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本宫如今过的很好,日后会更好,而你们,自求多福罢。”
说罢,便拂袖径直走出了宫门,司徒邺望着她决然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
自从凝儿染了风寒痊愈后,便整日都留在房间里,连一日三餐都是宫人端了进来,她躺在床榻上,神情恹恹,整个人好似破败的娃娃,毫无生气。
司徒宏来看了她许多此,凝儿都以身体不适拒不见他,司徒宏也怕打扰到她休息,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宫人好生伺候着。
这一日,凝儿从床榻上起来,坐在铜镜前梳理一头及腰的黑发,正巧侍女端着进补的汤药进入殿来,见她精神大好的模样,便开心地说道,“御侍姐姐今日脸色真好。”
凝儿侧过身对着她淡淡一笑,“哪里能好,都是用胭脂抹出来的。”
侍女听后,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她将汤药放在木桌上,又道,“御侍姐姐,这药是御医院的洛大人亲自送来的,说是给姐姐调理身体了。”
“哦,他倒是有心了。”
说起新来的御医洛清,侍女的脸上不禁浮上些许红晕,她低低说道,“那位洛大人真是玉树临风,而且还这样年强,原本以为在御医院里,上官大人算得上是英俊了。”
凝儿的粘花细的手指微微一颤,她转过身,望着侍女问道,“上官大人可是皇上新任命的御医院院判?”
“可不是么,御侍姐姐你忘记了,上官大人当时就是治好了你的病才受了皇上的提携,说来也真是巧,这一次洛大人得到皇上赏识也是因为姐姐,姐姐可是宫里的大红人呢。”
原本侍女说这些话是想借此与凝儿亲近一番的,可是凝儿听后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侍女只得知趣地闭上了嘴。
凝儿站起身,批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就往殿外走,侍女看了可吓了一跳,她跑上来拦住了凝儿。
“御侍姐姐,这么大冷的天,你的病才刚好,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打扫院子。”
“什么?”侍女吓了一跳,心想莫不是生了一场病,连脑子都烧坏了吧,她连忙说道,“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打扫院子。”
凝儿没有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侍女几乎都拦不住。
她说,“皇上当初罚了我打扫昭阳宫的院子一个月,我扫了不过半月就病了,如今病大好了,我怎能将剩下的半月赖掉呢。”
“可是是皇上吩咐我好好照顾姐姐的呀,皇上这样心疼姐姐,怎能再让姐姐去打扫院子呢?快些回去躺着吧,皇上看到了又要做责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凝儿终于止住了脚步,她一眼横向阻拦她的侍女,冷冷道,“你以为金口玉言是什么,是能够随便改的么?我若不去扫,这欺君之罪你们谁担得起?”
听得这样一说,侍女胆怯地退了一步,再也不敢阻拦她的脚步。
凝儿走出昭阳宫,在宫女房取了扫地的扫帚,便开始打扫庭院,外头狂风瑟瑟,挂在她的脸上如刀刻一般疼痛难忍,凝儿却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身体再痛又能怎样?又如何能及得上心中的所收的创伤,终其一生,她都有一颗受了伤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