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一条细微的光线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逐渐扩大。
威尔勉强睁开眼,声音沙哑的问:“谁?!”
没有人回答,过了片刻,一个僵硬的脚步声走近。一种阴冷的、诡异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近乎密闭的空间。
威尔用力撑着坐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床前的位置,借着门口透出的细微光线,他只能看个大概。
脚步声停在离床边还有一米的地方,一个全身着黑的女仆静静的站着,手上端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威尔皱着眉往后靠了靠,轻声问。实际上,他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毕竟在朗费罗庄园的这些年里,他还从来没有听这些仆人们开口说过话。
女仆微微俯下身凑近,黑纱遮面下的眼睛带着红光,就像是野兽的眼睛。她把手上端着的餐盘递过来,上面是一个彩陶的小碗,盖着盖子。
威尔的视线紧张的略过闪烁的红光,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的伸出手去掀开那个盖子,触手温热,刚一掀开,里面就冒出大量的热气,伴随着热气还有扑鼻的香味传来。
“吃的…?”他惊讶的端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盛着的是花生牛奶粥。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房间过了多久,霍普一直没有再过来,他也不敢出去。如果不是女仆送来这个,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需要食物这件事。威尔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浓郁的牛奶和花生的香味漫开,热热的粥滑入食道,带来一阵满足感。
看来他的胃口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威尔叹了口气。
草草吃完东西,他注视着女仆端着碗慢慢出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房间的黑暗中去,只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显出来。威尔看着那条光线慢慢缩小直至消失,“喀”,房间再一次恢复密闭的状态。
‘威尔…’
好像是在最后一刻,威尔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房间里,低沉带着些许的高傲,但是看着他的时候,那声音总是专注的、低柔的…带着一点忧伤和深沉。
“阿德!”霍尔推开门对着正站在窗边的青年喊道。金发的青年背影一震,然后缓慢优雅的转身,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对上霍尔红褐色的双眼,全是毫不掩饰的扭曲的愤怒。霍尔睁大眼猛地后退一步。
“…我就快了…快要能够和他说话——”阿德莱德轻声说,眼睛牢牢的盯着霍尔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射穿那里,“你毁了这一切,霍尔.基格瑞尔!”
霍尔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刻迅速的闭上眼睛闪开,下一刻出现在他的背后狼狈的吼道:“冷静下来好吗?!我可不知道我破坏了什么!”
阿德莱德冷冷的看着霍尔刚刚站着的地方,那里的地面深深的插着几把闪着寒光的银质手术刀。
“怎么回事?”丽贝卡推开门,皱着眉看向霍尔。她顿了一下,走向阿德莱德小声说:“利奥波特大人去了伦敦,我们还可以拖个三四天。”她瞥了一眼红发的男人,又转回视线问:“阿德莱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仅仅几天的时间,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阿德莱德翻开手,指尖细微的一动,手术刀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被收回他的手中。他恢复冷漠的表情,转着手中的手术刀若有所思:“…等。我的工作就是等待。”
“那么我们…?”丽贝卡困惑的问。
“继续监控庄园,我要知道威尔每一天的状况。”阿德莱德低沉的说,“不会太久的…不管他将面临哪种结果,都不会太久了。”
霍尔眯起眼审视着阿德莱德的背影,眼神变得阴郁。
“威尔…?我以为这个人类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他提高声音说。见鬼,自从前几天和阿德莱德不欢而散,他就一直待在湖区找那条鱼玩。本以为经过这几天,阿德莱德应该恢复冷静了…可是看看他一回来就听到了什么,又是“威尔”,总是“威尔”…他忽然想起昨天遇见索耶那小鬼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瞬间怒火万丈。
“索耶和我说…你打算献出自己的血去转变那个人类?”他靠近阿德莱德抓住他的肩膀质问。
丽贝卡目睹了阿德莱德眼睛一瞬间的血红。狰狞而残暴。
“…索耶…?”阿德莱德声音极轻的问:“索耶?”
霍尔迟疑的放开在阿德莱德肩膀上的手,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整个屋子都处在一种极度的冰寒之中,温度瞬时下降。手…他咬牙把手迅速收回。如果说平常的阿德莱德能够凭借目光的对视侵入他人的思想,那么此刻,好像仅仅只是隔着衣服的接触,思维就有一种被拉扯的感觉…一不留神,所有的思维就会被拖出去!
“杀了索耶。”阿德莱德平板的声音毫不犹豫的传来。霍尔吃惊的瞪着他,却发现他根本不是在和自己说话。霍尔稍稍偏转视线,发现一直没有说话的丽贝卡,被控制了。
丽贝卡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德莱德的眼睛,眼神完全没有聚焦。
“杀了他…丽贝卡,为我杀了他。”阿德莱德用手轻轻的盖住美艳女子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说:“杀了…索耶。”把手放开,丽贝卡已经恢复神智。
“了解。”她简单的额首,转身走了出去。
霍尔出现在门边向走廊望去,丽贝卡脚步平稳的走着,但是垂下的手里出现了一条极其细微的金属丝,在走廊窗户照射的光线下不时闪过光泽。
他转身看向阿德莱德,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真的要…杀了索耶?”而且还控制了我们的同伴?
阿德莱德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眼神冰冷而讽刺:“他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两个吸血鬼,霍尔…如果对象是魔党,我也许早就死了。”他嗤笑道:“我猜布鲁赫长老一定给他灌输了很多东西,像是梵卓族和布鲁赫族长久以来的不合,还有关于我个人的一些‘中肯’评价。他成功的给我们制造了一个□□。”
“可你为什么要控制丽贝卡?”霍尔不满的问。
“就像你为什么会质问我一样,霍尔…”阿德莱德哼了一声:“丽贝卡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怀疑。”
“好吧好吧…”霍尔举起双手,“那么,你这算是毁灭证据吗?”
阿德莱德静静的看着他。
“听着,阿德,”霍尔挑了挑眉:“我可不想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曾经非常冷静的承诺我,绝对…不会转变威尔。还记得吗?”
阿德莱德沉默了一下,回答:“是的,我答应了你。”
霍尔苦笑着看着面前的青年,他微微的垂着头,柔软的金发散落在额头,殷红的唇色衬着面色更加苍白。这个时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霍尔在心里叹息。
“你不会不守承诺,对吗?”他轻声对阿德莱德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
阿德莱德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深沉不见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我’绝对不会违背承诺。”
这是威尔回到朗费罗庄园的第四天。
威尔悄无声息的下床,赤着脚摸索着向门的方向走去。冰凉的地板让他猛地清醒了一下。在这个没有光的屋子里待了不知道有多久,除了依靠每天的三餐来计算时间,他几乎快要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这几天霍普只来过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显得焦躁。他和自己说,病毒一直处在波动状态。
现在应该是晚上,他默默的等待着,直到晚餐结束后大概一两个小时,他才离开床。现在,是绝对安全的晚上。
威尔慢慢靠近门边,小心的摸索着抓住门把手,轻轻一扭,“喀”,门…开了。他欣喜若狂的打开门,月光在走廊对面留下明暗分明的阴影,整个世界清楚明朗,无论是浅色的墙纸上富丽的花纹,还是远处墙上挂着的一幅幅肖像,还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深红色的长毛地毯,这些颜色各异的物品被月光照耀着,色彩分明…多么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