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能想明白,也不会一直不嫁,挂念这么些年。”赵雪兰看得清崔玉真的心,“其实玉真姑娘要能明白不求而得就好了,天意难违,再烦恼也徒劳——”
忽见年颜站在不远处,两眼阴沉盯着节南的难看样子,让赵雪兰有些心惊,蹙眉低道,“也不知桑姨哪儿找来这般丑容的车夫,要不要趁桑姨不在打发了他走?玉真姑娘如今这样,将来未必还需要伴读,我本就想着应该将崔府的马车还回去。”
节南也瞧见年颜了,撇一抹冷笑,“马车好还,马车夫不好打发。姑姑这会儿鞭长莫及,而你掌家一个月不满,就马上打发她找来的人,这是挑得她自觉晚年不保,所以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
赵雪兰沉吟道,“是我心急了。”
节南道,“不用心急,一个车夫而已,顶多把车赶沟里去。”
赵雪兰笑笑,可一瞧见年颜的脸又笑不出来,让节南晚上过去她院里用膳,蹙紧眉心走了。
节南觉得应该把从大门到青杏居这条路专门取一个名,赵府的家务事一路说下来正好,也不用带进青杏居继续烦。她看着赵雪兰的背影在廊角折过去,听着年颜几乎无声的脚步,回眼淡凝。
年颜长脸如马,薄唇苛线,眼白多眼黑少,吐气森森,手中持一块铁令牌,“奉门主令,桑长老效命多年,特许功成身退,从此可以安心相夫教子——”
节南忍俊不止,“到功成身退就好,相夫教子这句太啰嗦,师叔从门中隐退之后是相夫教子还是干别的,门主管得着嘛。”
年颜抬抬眼皮,眼珠子顿然全白,接着传达命令,“信局等四间铺面由门里收回,另增海烟巷一处暗堂,皆交与新堂主打理,三城门下听其调派,不得有误。”
节南表面不在意,心里挺惊诧。她好不容易掌握了赵府的主动,已经能牵制桑浣的后方,这时金利挞芳撤掉了桑浣,换上新堂主?难道掐准她混得如鱼得水,桑浣拿捏不住,所以派来厉害亲信?还是,终于要对她和小柒动手了么?
年颜还没说完,“堂主明晚海烟巷设宴款待四大掌柜和手下人,师叔这边由你我代为出席。”
节南哟一声,“那我回来得真及时,差一点就只能由你独自代劳。堂主由谁替任?师叔知道后可说了什么?”
年颜脸颊拱起,睨住自己的鞋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表情极其诡异,竟不言不语走了。
节南回到自己屋里,将明晚海烟巷之约说与仙荷听。
“只怕我之前的担心不错,换堂主设新暗堂,明晚专为六姑娘摆下鸿门宴——”仙荷一脸正色,“六姑娘有何打算?若无把握,我觉得还是——”
“通知九公子?”节南摇头笑,“你可是右拔脑,怎能依赖帮脑。”
仙荷不以为然,“赫儿自比不如九公子,只能想出拔脑这等口头便宜。九公子对仙荷先有救命之恩,后又指点迷津,仙荷十分钦佩公子的智慧。对仙荷而言,六姑娘和九公子都是自己人,神弓门却是敌人,所以兔帮应该一致对敌,仅此而已。”
碧云在外报说燕窝端来了。节南道声进来。结果来得是穿着粗使丫头裙子的赫连骅。他放下桃木盘,送上碗盅,摆上瓷勺,动作乖巧恭顺,却不刻意摆娇柔,整一个穿女装的男子。
节南挑剔,“赫连骅,你要是不想扮女子了,就穿男装。要是想继续装青杏居的丫头,穿上女装就得扮像了姑娘。这么男女不分的,看得我别扭。”
赫连骅不管,“这儿又没别人瞧见,有何要紧?老是装女腔女调,今后改不过来怎么办?我可是顶天立地大丈夫!”
仙荷忽道有了,对节南耳语几句。
节南慢慢点了两下头,笑得好亲善,对赫连骅招招藏尖的手爪,“赫儿来,帮主我给你一件好差事做。”
赫连骅一脸怀疑,“什么好差事?”
节南过去悄悄说。
赫连骅大叫,“这算好差事?”
“不用女扮男装的差事,对你不都是好差事么?”女子漂亮不愁,男子漂亮愁死,赫连骅男生女相,大概倍受异样目光看待,节南看他这会儿的反应就猜得到,“这差事办完,我保证再不用你男扮女装,从此以后大大方方当你的大丈夫,如何?”
赫连骅摩挲摩挲下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然。”节南张开五指,“击掌为誓。”
赫连骅一拍而过,随后往外走,“我这就去安排,你们等我消息。”
傍晚,有一个小姑娘在青杏居外卖花,仙荷买了几支莲回来,一边插水瓶,一边说海烟巷良姐姐病重,有心找人接班海烟巷,下面几个男姐互别苗头,正争良姐姐的位子,所以约定明晚海烟河道比花船,谁的船接到客人的花最多,就是新一任大姐。
节南哦了一声,“仙荷,看来你我皆太谨慎,神弓门新堂主不是为我摆宴,而是为了看花船会才设在明晚。明晚是黄道吉日吧?”
“六月十五。”仙荷道。
“六月十五?”节南想起明日原本该赴长白帮帮主之约,立生死状比武的,如今却不知长白帮是何情形,“不用跟长白打架,却要跟神弓门吃饭,怎么都逃不出六月十五,所以不是吉日,而是大凶。”
仙荷不爱听,“姑娘别说不吉利的话。”
节南撇笑,“仙荷你不懂,小时候我爹就找人帮我算过了,我命格又硬又煞,别人的吉日,肯定不是我的吉日,别人的大凶,就肯定是我的大吉。明晚本要找长白晦气,看来却是海烟巷要倒霉。你看,良姐姐病重,表明那里凶煞,正好旺我命格。”
从节南半开玩笑的话里稍稍得了些安慰,仙荷也开起玩笑,“好,好,我的好姑娘,你说长道短,不就想自己看着办,不让九公子插手嘛。我答应,只要姑娘子夜前回府,就不找公子。”
“有何不可。”节南眨眼。
一夜无话,二夜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