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六姑娘,看你年纪小,我能谅你不懂事。我和王芷之间,轮不到你个小丫头论是非。”纪叔韧一抬眉,哗啦打开扇子,“你给她带句话,别以为躲回娘家我就不敢上门找,安阳王氏别人怕,我不怕,她迟早得回我纪家门,我如今耐着性子,不过想她自己能弄明白,她生是我纪家人……”
“纪二爷这句话怎么没完了?”节南踏出门槛,头也不回,“直说绝不休妻便是。”
纪叔韧干瞪着节南上车。
马车都跑出去好一会儿,一个丫鬟上来问二爷能不能走了,三位姨娘皆道饿。
纪叔韧才冷下笑脸,“催什么催!除了吃,还有什么用处?一个个都给我回船上待着去,告诉她们,二爷我心情不好,给我放聪明点儿,再敢做出争风吃醋的蠢事来,就自己滚走。”
丫鬟忙不迭跑掉了。
纪叔韧甩了袖子,随后绕到官楼,入二楼包间,整冠掸衣给对面见礼,“五舅伯,还请再帮我这一回。”
王楚风之父王平川,王家出了名的老好人,苦笑连连,“叔韧,这回当真不是我不肯帮,芷妹她前不久突然搬走,谁也不知她如今住哪儿,而且不管爹娘怎么问,她就是不说,每隔几日过府请安而已。”
纪叔韧到底动脑快,“那肯定搬得不远,五舅伯可派人暗中……”想到王平川的好人心性,“这么吧,哪日芷娘回去,你立刻派人知会我。我近来哪儿都不去,就住船上。”
王平川点头应承。
再道节南这边。
不知是否怕和丈夫碰面,芷夫人已回王家,因此马车也将节南带进了王家大宅。
芷夫人听完节南详细描述的经过,沉默好半晌,才笑起,“还好让你出面,换作是我,我可能会上纪叔韧的当。我与纪叔韧十多年夫妻,即便我不愿承认,他确实了解我所有的弱点。他一开始就压价抛售,推翻我原本以为他会高价起售的想法,而事情一旦不在我预期,我就会自乱阵脚,任他牵着鼻子走。你却十分冷静,能注意到细微之处,洞穿他的意图。”
节南把沉甸甸的钱箱子小心放下,“不敢瞒夫人,实在是瞎子过河,试了试自己的运气。只有一点我仍觉不解,纪二爷今日能在商楼安插人,夫人怎会不知?”
万德楼是芷夫人的嫁妆。
“我已经不管万德楼的事,正好泮林出了城,底下人又不清楚这些。”芷夫人却未在意。
节南再将纪叔韧让她转达的话说了,紧接着就道对不住,“纪二爷说带一句话,结果说了一大段话,我没听完就走了,请夫人莫怪。”
芷夫人笑不可抑,“不怪你,这人含金汤匙出生,很是不可一世,难得你能杀他锐气。”
节南无声笑笑,不好太猖狂。
很简单,人家是夫妻,由爱生恨,那也是先得爱才生得出恨,互相贬损是情趣。
芷夫人其实一直在观察节南,这日还就是要考验她,到了这会儿已经全然满意,“之前说起过让你当我剑童的事,那只是玩笑而已。”
节南没反应过来,“我知道。”
“听说玉真姑娘到别院养病,崔府也不用你去了。”芷夫人都清楚,“既然这样,你若没有其他打算,就跟我学做交引买卖,如何?”
节南完全没想到。
芷夫人但笑,“当然不能再让你委屈自己的身份,我想认你当干女儿,带着你也名正言顺,你觉得怎样?”
节南傻了。
“你要是担心你姑丈姑母那边,大可不必,我会征得他们同意。再说安阳王氏同他们当亲戚,应该不会辱没了他们吧?”
节南摇摇头。
芷夫人挑开那只箱子,从里面随意拿了一张纸钞,“今日辛苦钱,也算咱们说定了,等你姑丈姑母回来,咱就摆宴认亲。”
节南看不清钞面上的字,其实心智还在天上转悠,只是看似淡定地收进袖袋里,“谢——”也不知怎么往下说。
芷夫人亲切道,“自家人不必言谢。”
忽然,园子外面有些喧哗,芷夫人问怎么回事,就有婢子打听了来回。
“萝江郡主来访。本来要去老夫人那儿,中途却改道,到了五奶奶那里。五奶奶不开门,郡主使人砸门,就吵闹起来了。”
节南马上从迷瞪的状态出来,那股子精神气莫名斗志昂扬,“我去瞧瞧!”
芷夫人感觉节南或许知道些什么,可也不问,“你去罢,我知趣,不凑你们年轻人的乐子。”
随即芷夫人又唤来一个看着挺沉稳的丫头,“烟玟,六姑娘不认得路,你带着她去。六姑娘认我当了干娘,你仔细着,别叫任何人怠慢了。”
烟玟谨首道是。
节南轻巧作福,走时的步子赶集一般欢快。
芷夫人直笑,让节南慢着点走,收敛些,别叫人瞧出幸灾乐祸来。
节南回头应得脆生。
就算没有烟玟领路也无妨,一些管事仆妇纷纷往一个方向走,节南就知肯定也是去刘彩凝那儿的。
果然,不一会儿,烟玟指着前头一片矮松林,“过了林子就是五公子五奶奶的住处火尧园,离咱们夫人的住处相邻。”
林子纵窄横宽,节南能瞧见那边围了不少人,“门还没开哪?”
烟玟蹙眉,却未多嘴。
再走近些,萝江郡主的声音就清晰起来,“这儿景致不错,本郡主打算摆桌点茶,顺便等你家五奶奶回园,可不可以啊?”
谁敢说不可以?
“这么巧,郡主今日也来串门?”节南扬声笑道,“一个人无趣,不如我陪郡主等。”
众仆齐刷刷回头来看,即便见过戴着兔面具的剑童,却没一个见过桑节南。
烟玟起作用了,“这是芷夫人的干女儿,今日头回进府,你们都来见过六姑娘吧。”
王芷是安阳王氏之中份量很重的嫡女,又无子女,当然不可能随便认个干女儿。仆妇丫头们连忙福弯了膝,直呼六姑娘好。
节南顿觉自己一下子水涨船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