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真不知道哪生哪世里积下的冤孽?此刻这通现前的果报委实是厉害!
四太太心中也是不忍,她心底柔和了一下,本意是不愿那夕露死的,毕竟是跟了她三年的身边人,平素也没少为她出谋划策想法子,对她委实也算忠心。
却谁知道,她这火气就是这般的大?
但事情既然已经闹出来了,就不得不寻思个周全的应对之法!
其实万府里头死一个下人,这事儿也是小事。但这也得看是谁杀了这个人、得看一个时宜了。时今这架势,四太太已经公然跟五太太树了敌、又得罪了太太,这两个人都在一旁盯着她,再加上一个不冷不热、暗中盯梢的二太太,若是这事儿真捅到了老爷那里,她不知道又得担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了、至少是愈招了老爷的厌弃!
这一急之下,四太太就下令封锁消息。
但少的毕竟是房里的大丫鬟,这消息也不是那么好封锁的。
譬如这一晚上,大少爷万瑾煜这边儿都闻了风声!
瑾煜正循惯例伏案看一会子西洋诗集,忽见那进来送水果的流云面色灼灼、双眸熠熠。
他无心一抬头就收了这么副情态入眼底,心道着这是又探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便不紧不慢的合了书本,笑着柔声问她:“好妹妹,你这么副模样到底是惊还是喜,可是从哪处得了什么有趣儿的见闻?也讲给我听听!”旋即伏案、往手背上趴了趴。
流云闻言定了定,下意识单手抚了抚面颊,旋又将那水果稳妥的放于案头。
这各色的水果装在一枚精美的水晶牡丹花形盘子里,在灯光下一曳一曳的生了游弋样的波澜,漂亮的很,瞧在眼里又煞是可喜,很好的烘托出了这讲故事般的氛围。
瑾煜添了兴味。
然而流云在心中掂量了一番,又觉自己那神色到底轻浮了些,便又颦了颦眉心,旋即对少爷小声道:“方才我听那白藏院里扫洗的婆子说,四太太那里……打死个丫鬟!”一定后陡钝了声色。
瑾煜一恍惚!旋即心念就是一沉复一松。
万老爷一向待下宽厚,也最讨厌家人滥用私刑、对下人严酷。这般打死人的事情虽偶尔也有,可到底不常见,也难怪流云会当成了件什么大事儿似的现了那般激动的神色。
瑾煜心中不免慨叹,四太太素来行事狠戾,却不想是个这般毒辣的人?便是那丫鬟再做了错事惹她不快,也不至于把人给活活打死吧!他素不忍直视人间惨状,此刻亦如是,故而止住了流云不愿再听。不过在这之余他又忍不住玩味,心道这委实不关自己的事情,横竖又不是凤凤……不,这样的想法是不吉利的,凤凤在沈琳那里可谓是逃出了生天,沈琳应该是待她极好的,她才不会有这等惨祸!
流云也识得少爷的心境,便压制了话头不多提那事儿。
瑾煜颔首时不忘嘱咐了流云一句,叫她不关己事就别多开口,这些个事情终归是等闲的事情,听来知道也就是了,旁的枝节不要多生。
流云心里自也是明白的,谦谦然应下,不消提及了。
。
再说四太太林璇妮那边儿,她原本想着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死了便死了,消息一封锁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但不想,这几日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她感知着事态的多变性,心中未免焦急。这等事情原是小事,可让老爷知道了就会对她映象改观、就委实是大事儿了!
庆幸的是,可巧老爷这几日白日出门忙事情、晚上回来就直奔五太太那里了,对府里的事还不是很上心。但这等侥幸心思毕竟做不得长久,过几天老爷闲下来时必然是要问她的。
且不说老爷,便是青阳院里那位占着正妻实质的主儿,太太也不会轻易就把这事情揭过去、也是会问她的!
太太时今看她四太太,那眼神里都该能喷出火来!若是太太借着这么件事儿做了由头,四太太还真是不得不慑于她正室的身份被大大的打压一筹了!
就这么辗转反侧、心焦如焚、一筹莫展之际,二太太突然上了门来!
几位太太之间有所走动倒也没什么,可毕竟得看着情势。时今这情况明摆在那里,二太太这个时候突然到访则就委实意味莫名、十分不一般了。
四太太心思也很剔透,虽然揣摸着这位二太太的来意,但毕竟不好把人家晾在外边儿,就打发人请了她进来。
果然没出乎四太太的意料。
二太太着装简单大方、体态淡泊无奇,可才一坐下饮了口茶后,话匣子渐渐打开、七七八八的就绕到了死去的夕露身上。
她吓唬四太太,灯影下颔首凝目、摆出一脉肃穆的模样低低却定定的对她说,老爷最看不惯滥用私刑将下人逼死的事情……咱们万家无论商场还是后院儿,声誉都是极好的。若是今儿这事情当真宣扬了出去,让外人对我们说三道四、指为魔鬼,你四太太要泻火所以打死了丫鬟,到时候老爷要泻火则又该拿谁的命来陪?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似恐吓又告诫昭著。
直听的四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她心知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也就打开天窗和这摸不清来意的二太太说亮话,这也是无妨的:“我把她埋了。”淡淡一句,旋即又勾唇轻笑,“这万府里爱说什么只管说去,老爷若当真问起我来,我便说那丫鬟双亲病重、自请回老家了。我心感其照拂之恩,便准了她的请求赐了珠宝还乡,这又能奈我何?”面上笑意不屑,其心其实没底儿的很。
万府里下人的买入都是有记录的,这记录专程放在一处偏屋里不遗落,随便查查就很容易知道那夕露的身世,顺着找下去若是人不在双亲那里,则这谎言不攻自破!若是四太太不曾被谁有心为难倒也罢了,但时今太太可是盯死了她,五太太也恨上了她,还有这二太太也是有心的很,这些人又如何能轻易叫她蒙混过关?故而此法,以为不可。
二太太且品了一口香茗,听老四如此说着,心中蒙了薄蔑:“那样老爷更怀疑。”然而面色未变,悠悠然然的。
这模样分明闲姿慢态、挑衅的很。四太太心情本就正烦躁着,此刻又见二太太这般情状,一把心头火撩拨的愈发浓盛,甫转目勾唇对她冷冷一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落言沉淀,牵出冰峰的凉意。
二太太目光浅瞥,即而又垂睑敛了敛。她不急于回话,权将心绪一定,适才转目以比方才正色许多的目光看定四太太:“我是来救你的。”落言沉淀,那双眼波徐徐烁动、光芒内睿。旋即又甫一恨声,口吻森森的着重,“你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去做!”郑重其事,落声就能震心惊魂。
四太太其性如桃花,薄的很,有些时候其实也浮躁的很。她见二太太陡就正色了神情口吻,心念一紧,但她辗转思量、不得解意。
二太太对这个人还是了解的,眼见她这副静下来的面貌,知道她是在听自己说话,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她往四太太处探探身子,颔首微微、声色蒙黯,语气低低的:“你知道我恨太太,因为她是老三却仗着有儿子被老爷扶成了正室、压到了我的头上!”后面那些话不免就又加快了语速,显然这些是二太太委实不愿多提及、多回忆的。
四太太点头,她心中了然,这自不必说。但她自己其实跟任何一位太太都没有长久的矛盾,因为她在乎的是老爷对她的宠爱,她只恨夺了她宠爱的人……故此,不难理解为何她如此憎恨沈琳、不惜开罪太太也要沈琳被摧垮了!
停顿微微后,二太太抬目看着老四,复又定声道:“你一直都摇摆不定,不曾向着我与太太中的任何一方……因为无论我们谁倒了、谁起来,都似乎对你没什么影响。”直言不讳。
“对。”四太太也坦率起来,那双眸子徐徐一眯、咬牙切齿恨声道,“我只恨五姨太,她夺了老爷对我的喜欢!”后半句话口吻骤利,听得出其中埋藏着极深重的戾气。
二太太不理会她对沈琳的提及,看向她的神色未变,口吻依旧正式且肃穆:“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站在一起,对付太太……”
冷不丁的一句,忽地提出了要对付太太!乍一听无端的紧!
四太太甫抬眸,神色微微紊乱,显然吃惊不小。
二太太不冷不热、眯了一下眼睛后又睁开,声色是懒然的:“因为现在不一样了……只有针对太太,你才能有救!”蹙眉沉仄、身子又探探。
四太太已平复了心绪且揣摸着,但瞧的出她在犹豫。
二太太心中早笃定了要走这一步棋,眼见四太太面上的迟疑之色,忙不迭提一口气趁热打铁、声息比方才陡地抬高许多,说话频率也急促如海潮:“如果你不想被老爷关进暗房这辈子被打入冷宫,你就得听我的!”附在四太太耳边咄咄的说道。
这句话猛地提醒了四太太!此刻一瞬,四太太猛一抬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