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上面呜呜咽咽,吕鸿兴在下面面青如铁。林霏儿满头的冷汗,只能开口道:“姑妈不要想那么多,太子殿下也没有想过违背祖宗规矩,只不过太子殿下的娘亲在皇陵过得十分清苦,把她从皇陵里带出,是孝道,于情于理,祖宗都不会怪罪的。”
林霏儿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太后猛的吸了一下鼻子,“每一个去皇陵去陪先帝的女人都是决心断绝七情六欲的人,她们早已经把自己的身心交给了青灯古佛,又何必去叨扰她们。”
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不随先帝一块去了,省得在这里恶心别人。
吕鸿兴垂着眼皮,早已经在心里把太后骂了千百遍。
“俗话说佛祖心中留,儿臣自小没有了母亲,如今要成家立业,仍要看着母亲在皇陵里忍受无限凄苦,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连半点孝道也做不到,实在是有愧于立于天地之间。”吕鸿兴垂着脑袋,声音清清朗朗的道,并没有半点规劝太后之意,但是他的心意很坚定,那就是一定要把他的母妃带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心里还在怨恨吕鸿渊,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现在太后也没有资格评论在朝堂上已经决定的事。
太后在后宫活了大半辈,极其聪明,一听吕鸿兴的话,就知道他打定心思要把那个女人带出来,顿时抽鼻子的声音更大了,大有恨不得就此随先帝而去的意思。
林霏儿夹在两人中间,顿时觉得这两人真有意思,就算是以前上门讨债,一个假装仁慈,一个哭天抢地,都没有这两人的对峙来的精彩。
太后还在假意呜咽,林霏儿一乐,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刚从早朝回来,想必已然累了,而这件事又不是小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如今天先歇着,改天再说。”
听了林霏儿的话,太后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还没有嫁人,就已经背叛了林家,真当自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角色,这么快就开始一脚踹掉了垫脚石。
她吸了一下鼻子,旁边立刻有嬷嬷送上了一杯热茶,任凭热茶的水汽蒸腾上来,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了平气,这才开口道:“霏儿说的有理,此事急不得。”反正他在朝堂之上已经被吕鸿渊用祖宗规矩压了一头,现在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而至于后宫里,只要她这把老骨头在,就断然不会让那些进了皇陵立了贞洁牌坊的女人再回来。
“是。”吕鸿兴的连上一直不悲不喜,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太后平定了心绪,也不过只是片刻时间,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林霏儿,忽然开口道:“兴儿要记得霏儿的好,还没有进门就知道为你打算了。”
这句话说的半嗔半怨,林霏儿心里多想了一点,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笑,装作一派天真羞涩的模样。
吕鸿兴也点了点头,“霏儿妹妹心地善良,考虑周全,是个好姑娘。”
听了这话,林霏儿的杏仁大眼更亮了,掩不住的笑意从眼底流露出来,仿佛真的对面前这人春心荡漾一样。
太后点了点头,话里该点的也点了,就看这两人领悟多少了,又思索了片刻,才道:“我们吕家祖祖辈辈都遵循礼法,可是你母妃究竟是你母妃,虽然她不曾抚养过你一日,也是你的骨肉至亲,如今你立妃在即,想念她也是应当的,不如这般,在你们大婚之日,让她出来受霏儿的奉茶,礼成之后再返回皇陵,两头不耽误,这样你既见到了你母亲,又没有破坏规矩。”
果然是玩弄权势十几年的老妖婆,如果不是自己的生父,太后的亲生儿子英年早逝,接任的是其他女人的儿子,估计整个皇宫还要被这个女人死死的抓着。
吕鸿兴腰背挺得很直,垂着头,一张脸一瞬间变了无数次颜色,脸上的恨意都能结出冰霜。
自己母亲从皇陵里出来,尚且还没有当上太后,这老妖婆就多次阻拦,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兴儿意下如何?”
这个老妖婆绝对是故意的。
胸口的怒气不断的翻腾,吕鸿兴险些失控,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了下去,冷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太后对此嗤之以鼻,她对这个太子已经够好了,如果不是他是自己的亲孙子,太后当初怎么会力排众议,非要立他为太子,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并要把自己那个没用的母亲找回来,也不想想他母亲的家族早已经败落,找回来对他也没有什么益处。
“既然你不愿意提及,那么就改日再议。”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后嘴角含笑,仿佛仍然是那个*慈爱的奶奶。
饶是林霏儿再爱看热闹,也知道四周的气氛不对了,尤其是吕鸿兴,说话间明显带着怒气,就算太后阻拦的意思很明显,吕鸿兴也不应该当面驳她面子。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太子根基尚浅,是斗不过太后的。
对于太后的好意,吕鸿兴显然并不想领,他对着前面的人深深的行了一礼,朗声道:“太后关切,孙儿不胜感激,只是将母妃从皇陵带出来之事,孙儿已经交于尚书府处理,这已经是国事了。”
“哦。”没想到吕鸿兴动作倒是快,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把手里的杯子交给一旁,旁边的嬷嬷立刻去备一碗新茶,在抬起头的时候,提起了林霏儿刚刚说的话,“你刚刚从早朝回来,本宫也不应该这么急着把你叫过来,也站了半天了,早就应该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吕鸿兴坐下,昔日的祖孙情深,如今看起来如此虚假。
“谢太后,孙儿告退。”
吕鸿兴转头出了门。新茶又太烫,太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对探着脑袋看着门口的林霏儿道:“要不要去送送太子殿下?”
“姑妈何出此言?”如果说装纯情羞涩,恐怕整个王都也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林霏儿,她赶紧把自己的目光从门口收了回来,垂下眼睛的时候,脸上飞起两抹绯红,如水的眼睛漂移不定,含羞小声道:“姑妈莫不是在调笑霏儿。”
这么一看,林霏儿刚刚的言行倒是值得原谅了,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吕鸿兴是她未来的丈夫,长得又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就算林霏儿为他说话,也是情有可原。
“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林霏儿心里猛的一跳,不知太后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她父亲。说实话照样还是老样子,照样喝酒赌钱睡女人,可是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能这么说。她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鬓,轻笑道:“父亲最近对g诗画有了兴趣,如今正在家里研究诗书,上次霏儿回去的时候,父亲还向我询问了姑妈的情况,让我好生侍奉着姑妈。”
“侍奉我有什么用,你真正应该是侍奉的是你未来的丈夫。”
林霏儿一双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又急又羞地道:“侍奉丈夫和侍奉姑妈不冲突。”
这句话倒合心意,太后笑了笑,“你说的有理,你父亲教养你不容易,千万不要嫁了人就忘了本。”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林霏儿清清朗朗地应道:“这是自然,霏儿永远不会记得自己的本分,也不会忘记姑妈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