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着眼泪的手帕还没有落下,就有另外一个宫女从门外走来,低声对李妃道:“战王求见。”
说着他他就来了。李妃赶紧把脸上的泪痕全数擦干净,拿起旁边的茶碗,用茶水润了润嗓子,说:“让他进来吧。”
吕鸿轩带着外面的寒气风尘扑扑的进来,李妃看见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孩子,眼眶有些热,又不想被吕鸿轩看见,便不自在的偏过脑袋,指着一旁的宫女说:“你把你今天知道的消息告诉战王。”
宫女把刚刚对李妃说的那番话,比如说转述给吕鸿轩,这个身高八尺的男子沉着脸听她说完,从始至终竟然没有露出一点生气。
早在楚冬菱提醒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件事是有人背后搞鬼,别说是太子吕鸿兴,就算是吕帝从头到尾策划的这件事,他也不觉得意外。
“这个跳梁小丑恐怕是被人恭维多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李妃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掉,也恢复到了往日傲慢冷清的样子。
吕鸿轩沉思了一下,理智的说道:“虽然现在知道这件事太子所做,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李妃秀丽的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你觉得吕帝的态度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吕鸿轩此时只想冷笑,他没有正面回答,只用一句话便轻飘飘的搪塞了过去。
他说:“我自幼不受父皇喜爱。”
不受父皇喜爱,所以他才有维护自己所立的太子。不受父皇喜爱,所以他才一边利用吕鸿轩的军事能力保家卫国,一边用各种方式防着他。不受父皇喜爱,所以他才用吕鸿轩最心疼的月萱来试探吕鸿轩以后到底是顺是反。
种种苦涩萦绕在心头,吕鸿轩连看一眼头顶上的月亮,都觉得凄凉无比。
有什么比兄弟反目父母间隙更让人伤心?吕鸿轩仔细地想了一下,竟然找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回到战王府,偌大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吕鸿轩一个人沿着竹林小道,竟然在后花园的石亭里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忍不住上前对石亭里的人说:“公主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楚冬菱手里握着一个白瓷小杯,桌子上摆着她从外面带回来的桃花酒,因为周舒闳太过夸张,让她不仅不能下地活动,这里饮食也比平时清淡了许多,楚冬菱忍了三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了,以放申屠云自由为代价,让他把自己带回来的桃花酒偷了过来,避开白微周舒闳,刚找到一个清静的地方,楚冬菱还没来得及把杯中的桃花酒倒入口中,就看见了吕鸿轩巨人一般的身影从一旁冒了出来。
“啧。”楚冬菱转过脑袋,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白眼,随手一指天上,说:“赏月。”
“今夜之月过于苍白,并没有什么好看。”
吕鸿轩这个大老粗为什么突然伤感了起来,楚冬菱奇怪的看着他一眼,说:“风景无情人有情,是战王您遇事不顺吧。”
“的确。”战王直接在楚冬菱面前坐下,极为豪爽的拎起那一小坛桃花酒,不到片刻便把酒喝的一滴不剩。
拿着杯子的楚冬菱:“……”
喝完酒以后,吕鸿轩对着月亮叹了一口气,一副颇不尽兴的样子。
一旁的楚冬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为了膈应他,楚冬菱装作很好心的问道:“战王是遇到了什么不顺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吕鸿轩脸上的神情果然更加郁郁了,可是面前已经没有酒,不能借酒消愁,也不能在这夜里跳入竹林打一套拳来抒发抑郁,他叹了一会气,就在楚冬菱打算打哈欠告辞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遇到过兄弟反目?”其实吕鸿轩更想说的是吕帝,但又担心身为楚国公主的楚冬菱知道太多,便问出这个问题。
兄弟反目吗?一般寻常人家很少见,但是有着很深重利益纠葛的皇家实在是最寻常的产物。楚冬菱耸了耸肩,“有一些人,我觉得他不是我的兄弟。”比如贱人楚天齐。
“不是。”楚冬菱的言论再一次震惊了吕鸿轩。
她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回答,“一父所生就算兄弟了吗?有些人虽然生在一处,但是注定是仇人。”
这种事情在天子之家并不少见,甚至在几十年前还出现过太子登位以后把自己的亲兄弟血肉涂墙,这些不是流传于野史,而是堂而皇之的记录在正史上。
所以说那些能在自己的兄弟当了皇帝以后还能当个闲散王爷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像周舒闳楚天弘一类,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明哲保身。
“嗯。”吕鸿轩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因为他也没把那些人当过自己的兄弟,除了月萱,他认为整个吕国皇宫里没有他一个亲人。
“那……”吕鸿轩猛的止住了话头,扭头看向一旁。楚冬菱不解地跟着看过去,就看见了一袭白衣在幽暗处被风吹得起起伏伏。
大晚上穿的个鬼一样,楚冬菱忍不住笑道:“别在这里站着,风太大。”
“你也知道风大。”周舒闳从幽暗处走出来,脸色很不好看,“我说过让你好生静养,你还出来喝酒。”
“并没有。”楚冬菱一指吕鸿轩,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这酒是战王带来的,也是他喝的。”
“嗯。”吕鸿轩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他应下来的事很难让人去怀疑。
但周舒闳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垂着眼睛看着楚冬菱,“你总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嗯?楚冬菱觉得自己还没有喝就醉了,怎么从周舒闳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哀怨。
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楚冬菱忙不迭的对周舒闳保证,“我以后不会一个人出来了,今天也挺晚了,那么战王有机会再见。”
“好。”吕鸿轩站起身来,看着楚冬菱走下亭子,周舒闳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幽暗当中。
石亭又剩下他一个人,月亮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吕鸿轩看开了一些,既然兄弟不能是兄弟,那么父子自然也不会是父子。
不是他忘恩负义,实在是吕帝做的心狠手辣。
思想已经完全被转变,对于此时此刻的吕鸿轩来说,是顺是反根本就没有意义了,在这个勾心斗角,互相猜忌的皇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时机如果不成熟,那就顺从他,但是一旦逼急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将石桌上的酒坛狠狠的摔落在地上,仿佛每次开战前的壮行酒一样,已然玉碎,不肯瓦全。
而这边楚冬菱这次彻底把周舒闳惹毛了,以前周舒闳的话就不多了,这次之后更是整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楚冬菱也不是善谈之人,尴尬了一天之后就随他去了。
所以出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虽然在同一个屋子里,周舒闳也在看着楚冬菱,但偏偏两人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白微有时候还要被迫当传话筒,夹在两人之间,苦不堪言。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兔子也会有脾气,白微终于忍不住了。
楚冬菱练字的手一顿,很自然地回道:“我们两个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怎么会这样?”而且两个人闹脾气就闹脾气吧,为什么要折磨她一个人,白微甚至想出去找陈数躲两天,看看周舒闳和楚冬菱到底说不说话。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用这么幼稚的方式。白微在心里狠狠的吐槽了一下这两个比自己还大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