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冬菱阴着脸在前面走,后面跟着芷芜碧水,芷芜能依稀猜出楚冬菱在想什么,只是不好开口劝解,倒是没心没肺的碧水,见楚冬菱越走越快,自己几乎跟不上,就大大咧咧地问道:“公……子,您是不高兴吗?”
脚步猛地一顿,楚冬菱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她当然不高兴,母后生忌在即,德妃就打起了皇后位子的主意。退一万步,就算父皇想要立后,也不能让德妃得逞。
在原地站了片刻,楚冬菱忽然开口道:“去见哥哥。”
楚冬菱神情严肃,芷芜与碧水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府里,楚天佐没在府里,楚冬菱坐在正厅,一动不动地等着他。
碧水从来没见过楚冬菱这样,拿来的茶水点心也没动,心里心疼,急得不行。芷芜比碧水冷静得多,看着楚冬菱,问道:“公主可是为了今天外出看到了那些事?”
“是。”回到府里,又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楚冬菱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
芷芜试探地问道:“公主觉得那些话是真的?”
楚冬菱眼神苍凉,勾唇笑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公主打算怎么和大皇子说?”
睫毛颤了一下,楚冬菱缓缓地道:“我要进宫见太后。”太后权欲重,而且与德妃不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不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楚冬菱猛地站起身,楚天佐走了正厅,对楚冬菱重复了一遍,“你不能进宫。”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楚天佐的语气很坚决,“父皇对你的态度可见一斑,太后愿不愿意保你还不确定,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楚天佐的话里满是关切,可是楚冬菱没能听进去,“我更不能让德妃当上皇后。”
妹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任性了,可能这件事真的气到她了。楚天佐的语气忍不住软了几分,哄着楚冬菱,“我现在是太子,就算德妃当了皇后,也不能对咱们怎么样。”
可是枕边风的威力有多大,谁也说不清。
楚天佐一脸为难,楚冬菱泄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一样,垂眸道:“我知道了,是我太急了,加上最近快到母后生忌,我气不过才说这样的话。”
低眉顺眼的样子真的像知道自己错了,楚天佐笑道:“你能看开就行。”
“嗯。”楚冬菱低着头小声说。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早朝,楚天弘才知道楚冬菱连夜写了一本奏章,提出安皇后生忌在即,愿前往陵园守墓。
“宗制如此,长乐公主能为前皇后做到如此,赤忱之心,着实感人。”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说。
龙椅上的楚帝还没有表态,众大臣便纷纷点头。
楚天佐心里一动,知道楚冬菱是想用宗制里妾不成妻制约德妃,斜眼一看,楚天齐的脸色果然难看。
“嗯。”楚帝沉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众人纷纷喏声,“长乐有这份心,的确孝顺,既然大家觉得复合宗制,那就允了吧。”
“谢主隆恩。”楚天佐替楚冬菱道。
快马回到府上,楚冬菱早就料到她的哥哥会生气一样,坐在庭院里的一把藤椅上,怔怔地看着落花。
楚天佐刚刚进门,她就听到了,回过头去,平静地问道:“父皇答应了吗?”
“……嗯。”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楚冬菱在楚天佐眼里始终都是那个身材羸弱的小女孩。
目光落在她落着花瓣的肩膀,楚天佐的目光一黯,这么柔弱的女孩就应该被安安全全地保护起来,而不是冒险。
“我让芷芜陪你去。”楚天佐显然放心不下。
楚冬菱摇了摇头,“一般人是不能进陵园的,过了生忌再说吧。”
生忌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楚天佐稍稍让步,“我会派人在陵园外面守着。”
“好。”楚冬菱笑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这边楚天佐与楚冬菱兄妹情深依依不舍,而宫里却有人不舒坦了。
“都这样了,还让那个小丫头片子翻出风浪来!为什么?为什么?”
楚天齐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像疯子一样的母亲,等她摔累了,才踩着狼藉走进去,对她说:“有必要这么自乱阵脚吗?”
“有必要?”德妃冷哼一声,“如果楚帝坚持要立我为后的话,我也不会这样。”
这句话倒是大大出乎了楚天齐的意料,脚下也忍不住前进了一步,“你是说父皇改悔了?”
德妃呵呵一笑,保养极好的眼睛里满是苍凉,说出了让楚天齐大为吃惊的话,“他早就想改悔了,反正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轻易动摇他?我以为斗得过那老妖婆就能当上皇后,想不到最后却输在了薄情上。”
话没说完,德妃俨然泪流满面,楚天齐没想安慰她,自古帝王多薄情,深居后宫的这些女人也不见得多爱那个老男人,一个爱红颜脂粉,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比起德妃的伤心,他更在乎的是楚帝打算立谁当皇后。
德妃挥了挥手,泣不成声地道:“前丞相张明的长女。”
楚天齐顿悟,张明不到四十就急流勇退,当一个闲散职位,说是随和,更像是怕死,在这次太子之争里也没有站队,娶他的女儿最不用担心权益失衡,而且张明是太后亲外甥,他的女儿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没有了。”德妃也清楚这件事,而且作为楚帝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她很清楚楚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
她瞪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突然有了力气,“我不能让他们怎么如意,为了这个位置,我几乎把我半生都耗进去了,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如意。”
最后一句话是对楚天齐说的,后者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一眼头顶花纹繁复的藻井,像是在安慰德妃,“不会让他们如意。”
立后规制宏大,为了赶在安皇后生忌之前举办,很快就筹措妥当,皇宫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传言新皇后虽然比长乐公主还要小一岁,但聪慧知礼,典雅大方,早在入宫之前就深受太后喜爱。
大家受了太多喜怒无常的德妃的气,虽然还没见到新皇后,就已经喜气洋洋地讨论起来。
这份喜庆没有传很远,起码在陵园的楚冬菱就没有感到,以前经常有皇族来陵园守墓,宫殿不久前修葺过,只是过于清冷。
楚冬菱穿着一件素色袍子,在烛火下抄写佛经,蝇头小楷,整整齐齐地抄了两卷,低头写字的时候身旁的烛光突然闪了一下,楚冬菱一愣,然后才听见外面的人声渐渐大了起来。
“走水了!快拿水!”
“那边也烧起来了,快点!”
“长乐公主还在里面!”
……
楚冬菱把过长的袍子提起来,盖住脑袋,门口已经完全烧起来,冲出去的时候犹豫了片刻,竟然被火舌生生逼了回来。
四周的烟雾越来越多,楚冬菱尽量压低身子,可还是吸了不少,烟灰堵在嗓子眼里,干涩异常,让她喘不过气来。
“难不成在烧死之前还要被憋死。”在这个时候了,楚冬菱还有时间怎么想。
门口的人越积越多,可是却没有一个冲进来。
烟雾和火苗混在一起,模糊了楚冬菱的视野,恍惚间仿佛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好像又离她很远。
这下真的要死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