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安灭了手中的烟，“保险起见，我和你一起去。”

“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而且你还有伤，先休息休息吧，”我说，“我一个人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

“也是，我和你一起出去那些妖怪可能就认定我俩一伙，你反而不容易脱身。”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圆镜子，“这个你拿上，万一遇到危险，拿出镜子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镜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除妖人的东西还真都带着妖怪的气息，”我笑着说，“真是没想到我有一天会主动提出帮你这么讨厌的人。”

“你原来也会笑啊，我一直以为你只会阴着脸，”宗安的表情也轻松起来，“我也没想到我会接二连三的受你帮助，你这么强的妖力和定力，如果能不要这么感情用事，肯定会成为一个卓越的除妖人。”

“除妖人还是算了，”我把镜子装到衣服兜里，“做好代笔人，已经很艰难了。”说罢，我拎起装着羽毛的袋子，走出了宗安的书房，一路上宗家的除妖人们都窃窃私语的看着我，紫荆庭院的门外聚集着强烈而充满憎恨的妖气，刚才我和宗安说的那么无所畏惧，真到了要打开大门的时候却紧张无比，握着门把的手颤抖不止。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面对充满敌意的妖怪。我原来只看到了妖怪世界的很小一部分，对于妖怪本性这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从田北杂货走出去后，我看到了更大的妖怪世界，这个世界更真实，也更无情。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来找我写信的妖怪那样彬彬有礼，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与人类有着不解的缘分，但每每我觉得应该和妖怪划清界限的时候，都会遇到温暖了我的妖怪，这样一来，我对妖怪世界的定义更加模糊，我已经不知道我眼中的世界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如果说妖怪和人类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的话，那我这种站在界限上的人算什么？

回想了一下过去，整理了一下思路，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握紧了兜里的镜子，尽量保证自己看起来没有心里面那样害怕。

没错，无论如何，我还是应该相信，妖怪和人类之间就算有界限，也还是有真实的东西存在。代笔人叶克既然一直都相信着妖怪，那这一次也不应该怀疑自己真实体会到的东西。

带着这种相信，我让自己不要在乎来自门外的恶意，缓缓的推开了紫荆庭院的大门。

门外的妖怪没有攻击我，它们只是静静的围在紫荆庭院门外。看到我出来，站在最中间的陆龟开了口，“叶克大人，那个叫宗安的除妖人是不是在里面?”

我并没有回答他，因为眼前的景象让我不得不怀疑刚才自己的想法，燃烧的鱼矶火光冲天，植物在哀嚎，动物四散逃跑，周围混杂的妖怪气息中，除了愤怒、不安和恐慌的妖怪外，还夹杂着一部分兴奋、得意的妖怪，它们的气息离紫荆庭院有一定距离，那个距离......这些妖怪去了居民区！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长老一般的陆龟，“一定要干扰到普通人吗？”

“我们只是想和宗家讨个说法，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消灭A市的妖怪，”陆龟说，“并没有打算把事态闹大。”

“有这么讨说法的吗？”我指着眼前熊熊的大火，“这样的破坏鱼矶的你们，和你们讨厌的人类有区别吗？肆意的跨过人和妖的界限，和你们讨厌的除妖人有区别吗？”

“可是不这么做，宗家不会同意交出他们的长子。”陆龟说。

长子？宗安？

“这和长子有什么关系？”我说，“何况宗家并没有说过要除掉所有妖怪。”

“那为什么自从宗家来到A市后就经常有妖怪莫名失踪？”陆龟激动的伸着脖子，“我听说宗家的长子会是下一任宗家的首领，这个人手段凶狠毒辣，对妖怪恨之入骨，他当首领的话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只要用宗家的长子做交换，把他关到南山的洞穴中做人质，以此来保证他们不再用法术和武器袭击我们，我们就会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不然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拿普通人和弱小的除妖人开刀了。”

“妖怪不会随意接近人类，就算接近，也是有目的的。”

“妖怪是喂不熟的狼，不会因为你对它好，它就真心对你。”

“除妖人和妖怪互不打扰是我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我脑子里回响起宗安说过的话。

“你们是听谁说的宗家要消灭A市所有的妖怪？”我问道，的确，宗安是个理智到不择手段的人，他为了除去麻烦的妖怪可能会用各种残忍的方法，但就因为他是个理智的人，所以他会遵守自己的底线，互不打扰，就是他的底线。

陆龟怀疑的看着我。

“我觉得这件事，你们双方之间可能有误会，这里面一定有谁说了假话。”我说，“我并不喜欢宗安这个人，但我也不会随意给他增加莫须有的罪名。那个告诉你们宗家要消灭所有妖怪的家伙，现在在哪里？让它出来当面对质，就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它没有过来，”陆龟说，“它曾经是宗安的侍从，但却因为无意间得知宗安的这个计划而被抛弃，甚至差点被除掉。”

“真是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过那样的侍从。”宗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竟然走出了紫荆庭院，而且只身一人！

“你疯了，快回去。”我挡在他面前，“不是说了不要出来吗！”

宗安用手拨开我，“放心，它们没那个胆子在我家门口对我做什么，”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脸上的笑容让我浑身一颤，平时的宗安只是让人觉得危险而已，这个时候的他，竟是一脸杀气，“而且我再不出来的话，它们不一定会波及到多少人，除妖人是为了保护人类不受妖怪侵扰，这都做不到的话，枉为除妖人。”他向前走了几步，歪头盯着陆龟，邪笑着说，“谈判是没有用的，这群连真假都分不清的妖怪，竟然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宗家的地盘胡闹，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它们这个胆子。”

妖怪之中传来的恨意更明显了，一阵阵让人窒息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宗安在这种时候出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来吧，不是要抓我吗，”宗安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了动手指，我隐约看到他手臂上露出墨水画的符咒，“谁想第一个试一试？”

(本章完)